暗黑的湖泊,埋藏着所有,表露出虛無。
她想起曾擁有過的所有名字:阿利,黃鼠狼,乳鴿,運河邊的貓兒。
她想起那個來自臨冬城的傻女孩,被人叫做馬臉艾莉亞。
名字并不要緊。
“我願意付出代價。
給我一張臉。
”
“臉隻能自己掙得。
”
“告訴我怎麼做。
”
“贈與一個人一件禮物。
你可以做到嗎?”
“什麼人?”
“不是你認識的人。
”
“我并不認識很多人。
”
“他是其中之一。
一個陌生人。
不是你愛的、恨的或者認識的人。
你會殺了他嗎?”
“會。
”
“那麼明天,你将又一次成為運河邊的貓兒。
戴着那個面孔,觀察,服從。
這樣我們将判斷你是否值得侍奉千面之神。
”
于是第二天,她又回到了布魯斯科和他女兒們在運河畔的房屋。
當布魯斯科看見她時,他的眼睛睜得老大,而布瑞亞發出一聲低呼。
“Valarmorghulis,”貓兒問候說。
““Valardohaeris,”布魯斯科回答道。
在這之後,一切都好似她從未離開過那樣。
早晨晚些時候,當她推着手推着走過紫港前面的卵石路時,她找到了第一個她必須殺掉的人。
那是一個年過五旬的老人。
她試圖告訴自己,他已經活了足夠長的年歲。
憑什麼他可以享有那麼長壽命,而我的父親卻隻有那麼短暫?但是運河邊的貓兒沒有父親,所以她竭力阻止腦中的念頭。
“蚌殼,扇貝和蛤蛎,”當他經過時,貓兒喊道,“牡蛎和明蝦,還有肥肥的綠色扇貝。
”她甚至向他露出笑容。
有些時候,為了讓别人停下購買,微笑是你唯一所需的東西。
但是老人并沒有回以微笑。
他陰沉着臉看向她,徑直走過,踩入水坑中濺出泥漿。
她的腳被飛濺的污水沾濕。
他沒有禮貌,她一邊望着他離去一邊想。
他的臉看上去又冷酷又吝啬。
那老人的鼻子狹小而尖利,嘴唇很薄,眼睛小而間距近。
他的頭發已經變為灰白色,然而下巴底端的一小撮胡子卻仍是黑色的。
貓兒認為胡子一定是被染過的,她很疑惑為什麼那人不把頭發也染一下。
他一肩高于另一肩,使他看上去是扭曲的。
“他是個邪惡的人,”當她晚上回到黑白之院時,她宣布。
“他的嘴唇看上去殘忍,他的眼睛吝啬,而且他還有個壞人的胡子。
”
慈祥的人笑了。
“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有正直和陰暗的兩面。
你沒有權利對他下判斷。
”
這使得她停下手裡的活。
“神評判過他嗎?”
“可能吧,某些神。
如果不去評判人們,神又有什麼用呢?不過千面之神并不衡量人們的靈魂。
最好的和最壞的人都将得到他的禮物。
要不然好的人将會永生了。
”
第二天,當貓兒從手推車後看着那個老人時想,他的手是他最壞的部分。
他的手指又長又瘦,總是在動,抓撓他的胡子,用力拉他的耳朵,敲擊桌子,顫抖,顫抖,顫抖。
他的手活像兩隻白色的蜘蛛。
她愈看向他的手,對他的恨就愈強烈。
“他的手的動作太多了,”她對神廟中的人說。
“他一定滿是恐懼。
禮物将帶給他安甯。
”
“禮物給所有人帶來安甯。
”
“當我殺了他時,他将望進我的眼睛,對我表示謝意。
”
“如果他這樣做,說明你失敗了。
最好讓他根本沒有察覺到你。
”
在觀察了那個老人好幾天後,貓兒得出了結論,他是某種商人。
他的交易肯定與海有關,但她從未見過他踏上任何一艘船。
他整日坐在紫港旁的一個賣湯的小店裡,拖拽紙張和封蠟,用尖利的聲音和其他人交談,任手肘中的一杯洋蔥熱湯冷去。
與他交談的人,一隊隊船長、船長和其他商人,沒有誰對他表示出喜愛。
但是他們給他帶來錢:皮質錢包裝滿金的、銀的和正方形的鐵質布拉佛斯錢币。
那老人理應仔細地清點這些錢,将錢币分類并整齊的疊起。
可是他從來不看那些錢币。
作為替代,他用尚存牙齒的左邊咬那些錢币。
有時他會讓一個錢币在桌上旋轉,傾聽它咔哒一聲停下時發出的聲音。
當所有的錢币被清點和品嘗過後,那老人會潦草地在羊皮紙上書寫,用自己的印章蓋下,并将其交給船長。
或者他會搖着頭把錢币推回去。
每當他這樣做時,對方要不紅着臉非常生氣,要不面色蒼白,看上去極其恐懼。
貓兒無法理解。
“他們給他金銀,但他卻隻為他們寫字。
他們是不是很蠢?”
“可能吧,某些人。
但大多數都是小心謹慎的。
一些人想要欺詐他。
不過他不是容易受騙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