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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女人尊敬她,因為她們欣賞她的美麗、高雅,或是佩服她的思想,這些女人更是能得到她極為熱情的對待。
或許,她想讓這些女人常圍在她身邊,想讓自己不負她們所望,想與她們建立起真正的友誼。
她很少談論與男人有關的話題,并始終對此持謹慎的态度;偶爾為之,也隻是用來贊美少數高尚、慷慨的男子漢行為,因為隻有這樣的事她才覺得有必要一提。
每到此時,她總是坦率甚至熱情地表達自己的仰慕之情。
此外,她的談話體現的往往是具有普遍價值的思想,尤其在談到新世界的繁榮、同胞的幸福時,她總是顯得異常興奮。
隻要她覺得時機妥當,她就會把談話引向這兩個她最感興趣的主題。
不知道如何控制女性的男人,往往就會被女性掌控。
或許是受星座的影響,又或許是天性使然,很多男人似乎注定要一生服從女性制定的法則。
我毫無疑問也屬于這樣的人。
我最初的角色是埃爾維拉卑微的愛慕者,後來又做起了相當溫馴、相當聽話的丈夫。
我身上原本系着條鎖鍊被她牽在手上,但她并不珍惜,漸漸松開了手。
化裝舞會一個接一個地辦,我完全沉浸在這種社交生活的節奏中。
可以說,我成了一個緊跟女侯爵腳步、與她形影不離的追随者。
與身體相比,我内心對她的依賴程度還要高出許多。
我的這些變化我自己也意識到了,我最初的感覺是,我的思想在升華,我的心靈在成長。
從性格上說,我比以往更果斷;從意志上看,我也比以往更堅定更有力。
我産生了一種實踐自身想法、用行動影響他人的需求。
我于是申請公職,并獲得批準。
我承擔的職責是管理墨西哥的幾個省。
我發現,這些地方的原住民正在受征服者的欺壓,我于是開始為他們争取權利。
我遇到了一些強大的敵人:内閣大臣不再信任我,朝廷似乎也對我有威脅之意。
我以最勇敢的姿态抵抗種種阻力。
最終,我赢得了墨西哥人的愛戴和西班牙人的尊重。
不過,最讓我看重的,是我引起了那個已經完全占有我内心的女人的青睐。
其實,特拉斯卡拉和我一樣矜持,甚至應該說,她比我更為矜持,但她的目光總是在搜尋我的目光。
當兩道目光相遇後,她的目光會停留片刻,并透出幾分喜悅,随後又在不安中默默移開。
她和我的交談并不多,我為美洲原住民做的那些事,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提過。
但隻要她開口和我說話,她的呼吸就會變得紊亂,氣息的頻率比平常更快,聲音也比平常更甜美,還多了一絲羞怯。
因此,哪怕是内容最無趣的對話,也是在為我們心心相印的默契打下基礎。
特拉斯卡拉以為找到了一個擁有和她相同靈魂的人——她錯了,我隻是把她的靈魂移植到了自己身上。
是她給了我啟示,是她指引我行動。
不過,我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個人的力量。
于是,我那些淩雲壯志漸漸變成靜靜的沉思。
我為美洲人民塑造幸福的構想化作其他一些大膽的計劃,而我的娛樂消遣也印上了一種英雄主義的色彩。
我在森林裡追逐美洲豹和美洲獅,我甚至還會主動攻擊這些猛獸。
但我最常做的事,是深入荒無人迹的山谷裡放聲傾訴,感受那空寂的回聲。
愛情在我心頭蕩漾,可是,撩動我心弦的那個人,我卻不敢向她坦承心迹,我隻有将這回聲當作我愛情的知音。
不過,特拉斯卡拉已經猜出我的心思,而我也開始領會到她的真情。
我們之間的關系,明眼人其實很容易看得出。
我們于是盡力避開他們的注意。
總督雖然非常喜歡他那些宏大的節慶活動,整個墨西哥上流階層也一直熱情參與,但他手頭的要務越來越多,他隻得暫時中止這些活動。
于是,所有人的生活都開始循規蹈矩起來,不再像以往那樣放浪形骸。
特拉斯卡拉在湖的北面有座房子,她便在那裡過起深居簡出的日子。
起初,我隻是常去拜訪她;但最後,我每天都要去看她一回。
在二人世界裡,我們究竟是以什麼方式相處,我就無法向諸位詳細解釋了。
從我的角度看,這類似于一種狂熱的崇拜。
從她的角度看,這像是一團聖火,一團在虔誠、靜思的氣氛中被她點燃的聖火。
我們都想向對方坦白自己的情感,但千言萬語隻能停留在唇邊,誰也不敢真正把它說出來。
這是一種妙不可言的狀态,我們享受着其中的甜蜜與美好;同時,我們又小心翼翼,唯恐它會産生任何改變。
托雷斯·羅韋拉斯講到這裡時,吉普賽人首領必須去處理他部落的事務了,他于是請老朋友就此打住,把後面的故事留到第二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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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譯注:墨西哥的阿茲台克人會先将木樁打入湖底,同時在木樁間沉入綁上石頭的蘆葦和樹枝做地基,然後在木樁上綁上柳條編成的席子,制造出“查那巴斯”浮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