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氣氛變得非常熱烈。
大家決定,化裝舞會要一直辦到這個季度結束。
于是,我就繼續做墨西哥女王的臣民,而我妻子在對待她的臣民時始終保持着親切寬恤的态度,這我都看在眼裡。
對于這位墨西哥王室的女傳人,我需要向諸位描述一下她的模樣,或者更準确地說,讓諸位大緻了解一下她的相貌特征。
因為她那種帶着野性的優雅氣質,她激情似火的内心每一次變化時帶來的迅速的五官反應,我實在難于用言語表達清楚。
特拉斯卡拉·德·蒙特蘇馬生在墨西哥的山區,所以她的臉龐并不似平原地區居民那般黝黑。
盡管從色澤上說,她的臉與金發女郎還是不一樣,但同樣柔和、同樣精緻,一雙煤玉般的黑眸更是熠熠生輝。
她的五官沒有歐洲女人的清晰棱角,但也絕不像其他美洲人那樣平平塌塌。
特拉斯卡拉面部唯一能體現美洲人特征的,隻有那雙略顯豐潤的秀唇了。
不過,每次微笑時,這樣的雙唇倒更顯迷人,她的優雅氣質也在這轉瞬間盡顯無遺。
至于她的身材,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向諸位形容了,我還是交給諸位自行想象吧,或者更準确地說,應該托付給那些能畫出阿塔蘭忒或狄安娜女神的藝術家,讓他們去自行想象。
她習慣的肢體動作也全顯得與衆不同。
她的一舉手一擡足,都能讓人感覺到有種如火的熱情一閃而過,但随後又被她自己壓制下去。
她外表的平靜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心如止水,反倒映襯出她内心的一次次躁動。
特拉斯卡拉身上流淌着蒙特蘇馬家族的血,這讓她時時想到,她是為了統治世間一片遼闊的土地而出生的。
在和她攀談時,人們都會發現,她帶着種女王被冒犯後自然流露出來的高傲神情。
不過,她的眼神又是極為溫柔的,她還沒有開口,這眼神就足以讓對方心猿意馬。
一番話說完後,對方更是會意亂神迷。
她走進總督的舞廳時,臉上似乎總帶着種愠怒,因為這裡的人享受的是和她一樣的待遇。
但隻要稍過一會兒,她的待遇就無人能及了:但凡是懂愛的人都早已将她認可為自己的女王,他們會擁在她身邊向她大獻殷勤。
每到此時,特拉斯卡拉都會即刻褪去女王的光環,變成一個普通的女人,陶醉在他人的敬意之中。
從第一場舞會起,我就察覺出她内心的高傲。
我覺得,要對她說些恭維之辭,這樣才能烘托出她的面具所代表的身份,也才能扮演好總督分配給我的她的第一臣民的角色。
可是,特拉斯卡拉對我的态度卻非常糟糕。
“先生,”她對我說道,“在舞會上做女王,無非是讓那些一出身就遠離王座的女人心花怒放。
”
她一邊說,一邊掃了我妻子一眼。
埃爾維拉此刻正被一群秘魯人圍在當中,他們跪在地上伺候她。
她顯得極為傲慢,極為得意,簡直可以說是狂喜到目中無人,我真的有點為她感到羞恥。
當晚,我就把自己的感受說給她聽。
我給她的建議,她心不在焉地接受了,我向她獻的殷勤,她也漠然待之。
自我表現、自我欣賞的情緒深深占據了她的心靈,愛情已被放逐到遠離她心靈的無名之地。
有了衆星捧月的體會後,那種迷戀、那種陶醉是久久難于消弭的。
埃爾維拉更是一步步深陷其中。
她那毫無瑕疵的美麗,還有特拉斯卡拉那無與倫比的魅力,讓整個墨西哥為之傾倒。
埃爾維拉每天的生活除了回味前一天的成功,就是為後一天的再次成功做準備。
她仿佛正快步從一個陡坡往下沖,沖向一個除了種種享樂外别無其他的世界。
我想攔住她,但毫無成效。
我自己也被帶着沖下去,但我的方向與她相反。
那些布滿鮮花的小徑,那些随着我妻子的步伐呈現出種種歡樂盛景的小徑,正離我越來越遠。
我當時還不到三十歲,甚至連二十九歲也沒滿。
在我這個年紀,情感上還保存有一部分青春時代的純真,但又增添了年富力強的壯年男人的澎湃激情。
我的愛是在埃爾維拉的搖籃邊萌生的,它從不曾脫離過兒時的環境,而她的思想是在癡迷浪漫的時候初步形成的,此後并沒有進一步成熟。
我的思想其實也不比她深刻多少。
但我的理性還是随着年齡的增長有了長足進步,因此我能夠意識到,埃爾維拉腦子裡關注的事情正在發生變化。
她開始計較各種小利益,愛和别人搞小對抗,私下裡還常拿點小事說别人壞話。
女人常會陷入這樣狹窄的圈子不能自拔,但困住她們的往往不是思想的局限,而是性格的缺陷。
能夠跳出這個圈子的女人少之又少,我甚至一度以為不存在這樣的女人。
直到認識特拉斯卡拉之後,我才幡然醒悟,我原先的判斷實在是大錯特錯。
在她心靈的成長道路上,從不曾出現過和别人争風吃醋、明争暗鬥這樣的事。
她的每一位同性在與她交往時,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