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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邺城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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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冀州士子。

    這幾乎已經成為他們每次聚會的必備話題。

    柳毅哇啦哇啦又說了許多瑣碎的事情,從守城士兵的态度到大将軍幕府的政令,審配幾乎是處處為難他們。

    盧毓屢次提醒他聲音小點,劉平也出言相勸。

    柳毅醉醺醺地嚷道:“劉兄你這樣的人,怎麼也畏懼不言?不是被司馬懿整怕了吧?” 劉平不屑道:“趨炎附勢之徒,豈配讓我相懼,隻不過君子不立危牆罷了。

    ” “哈哈,劉兄你說這邺城是危牆啊?”柳毅大笑。

     劉平道:“審治中把咱們拘在邺城,不許離開,圖的什麼心思?打的是聚儒旗号,我看咱們不是遊學,不過是人質罷了。

    眼下袁、曹打得正熱鬧,萬一官渡有變,或者咱們各自家族有變,這危牆可就會嘩啦一聲倒下來,把咱們砸個粉碎,說實話——早知邺城如此險惡,我根本就不來。

    ” 酒肆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柳毅還不依不饒地追問:“可劉兄你已經在這了,又該如何?”劉平答道:“人必自助而後人助之,而後天助之。

    ” 在座的都是學子,都知道這是出自《易經》的話。

    劉平語氣一轉,舉杯笑道:“我這隻是随口亂講,荒唐之言,無稽,無稽,咱們接着喝酒。

    ”這些非冀州士子彼此交換了眼神。

    他們此前也都有預感,隻不過沒人敢像劉平說得這麼透罷了。

    酒肆裡的喧嚣聲頓時變得小了,盧毓連忙道:“劉兄,你醉了。

    ” 劉平順勢站起身來:“确實喝得有點多了。

    你們先喝着,我出去走走。

    ” 離開酒肆以後,劉平本來渙散的眼神一下子恢複清明,這點酒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他信步而行,沿途的士兵看到他的随行腰牌,都不敢過問。

    就這麼七拐八繞,他很快轉入一條僻靜的内巷,這條巷子的側面是一座破舊的土地廟,香火已廢,罕有人至。

     他才一進去,司馬懿就閃身從泥像後鑽出來,把頭上的蜘蛛網扯掉,一臉的不耐煩。

     “你到得可真晚。

    ” 劉平咧嘴笑道:“被那些士子強拉着喝了幾杯。

    不過也沒白喝,我的話,他們都聽進去了。

    ” 他和司馬懿在明面上是敵對關系,邺城館驿人多眼雜,不能直接來往,都是靠曹丕傳遞消息。

    可有些話,是連曹丕都要瞞着的,所以他們隻能到城裡的某隐秘處碰頭。

     司馬懿道:“進展如何?”劉平道:“很順利,任姑娘已經順利打入袁府,随行腰牌也拿到了。

    剛才我還跟辛毗談了一下,他說會考慮。

    ”司馬懿“嗯”了一聲:“我這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不過我說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麼?一石五鳥啊。

    ”他伸出五個手指頭,在劉平眼前晃了晃。

     劉平咬了咬嘴唇,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仲達,這件事我不會同意。

    ” “在邺城殺掉曹丕的話,對漢室可是好處良多。

    ”司馬懿不甘心地遊說道,甚至忘了擺出身段。

    他當初定計之時,就對劉平說可以順手殺掉曹丕。

    曹丕如今是曹公的嫡子,嫁禍給袁紹,後續可選擇的手段便會很多,騰挪空間會很大。

    可劉平卻一直不同意,這讓司馬懿有些起急。

     “迂腐兄,你是肩負着漢室複興之任,可不要又來什麼婦人之仁。

    ”司馬懿憤憤道。

     劉平閉上眼睛,此時腦子裡浮現出來的,是曹丕在黃河裡向他伸出的援助之手。

    作為政敵之子,劉平承認曹丕之死頗有價值;可這孩子是因為相信自己而來到官渡戰場的,又在關鍵時刻救過自己的命。

    對劉平來說,這麼做不是打擊敵人,而是出賣同伴。

    這樣的選擇,不是他的道。

     “曹丕對我們,還有價值。

    ” 劉平緩緩開口道,把甄宓的事情說出來。

    司馬懿聽完以後,先是一臉怒氣,可轉瞬間突然斂起怒容,手指靈巧地彈了彈,恢複到雲淡風輕的笑意:“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曹丕能把甄宓控制住的話,對我們的計劃,将有極大的助益。

    ” 這次反而輪到劉平起疑了。

    他這位兄弟勃然大怒時,意味着暴風驟雨;而當他沒來由地露出笑容時,卻往往意味着更大的災難。

     “來吧,咱們來說說細節。

    ”司馬懿壓根不給劉平質疑的機會,拽着他盤腿坐下,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劉平不好意思打斷他,隻得耐心地傾聽着,那個疑問一直沒機會說出口。

     司馬懿面色如常地說着,心中卻在勾勒着另外一幅圖景。

    他和劉平有一點是相似的:絕不會害自己兄弟。

    隻不過究竟什麼算是害,什麼算是幫,兩個人的理解略有不同罷了。

     這一天,袁府上下人聲鼎沸,都在忙着為劉夫人慶賀大壽。

    劉夫人本來表示前線正在打仗,不必大操大辦。

    但那個叫貂蟬的舞姬,腦子裡有各種奇妙的主意。

    她在邺城外轉了一圈,請了大約兩百餘名民間藝人,在袁府内外支起了二十多個小場子。

     這些藝人有跳折腰的,有弄鼓的,還有些雜耍與馴獸,甚至還有個西域人會表演吞火,各展其能,精彩紛呈。

    所有的場子,要演足三天。

    在這三天内,邺城的居民隻要說句祝壽的吉祥話,都可以聚到袁府外面來看外圍演出——當然,真正精彩的小場都設在袁府内,隻有祝壽的賓客才允許進去觀賞。

     這些藝人在城外都是饑民,能給口飯吃就心滿意足了,而邺城居民很少看到這種允許全民參與的慶典,祝一句壽又不破費什麼,都紛紛湧過去看熱鬧;袁家主母的生日,各級官吏誰也不敢不來。

    于是這次壽宴辦得熱熱鬧鬧,風光無比,花費又不多,讓劉氏大為高興,直誇貂蟬真是能人。

     在這一片喧嚣之中,審配手持酒杯,面無表情地踱着步子。

    周圍的各色奇景根本激不起他的興趣,也沒有人敢來打擾這位邺城最高的統治者。

    說實話,這樣的場景,隻會讓他感到心煩,莊嚴的邺城這兩天快變成市墟了,什麼賤民都敢放肆地四處遊走。

    若不是礙着劉氏的面子,審配早就下令禁絕了。

     “那個叫劉和的是個狂生,他這個侍妾倒真有些手段。

    ”審配的侄子審榮小心地陪在叔叔身旁,興奮地四處觀望。

     審配冷笑一聲:“哼,什麼狂生,獻妾求寵罷了,這等人也隻有辛佐治看得上。

    對了,榮兒,我聽說你還派人去對付他的書童,結果沖撞了甄夫人的車駕?” 審榮臉色變了變,隻得承認。

    審配沒怎麼生氣,隻是淡淡提醒道:“以後做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不要給人留下把柄。

    這次若不是仲達出手夠快,我得費上一番手腳。

    ” “叔叔教訓得是。

    ”審榮乖巧地答道,順手擦擦冷汗。

     “你暫時也别在邺城待了。

    眼下官渡那邊兩軍對峙,等到下批辎重過去,你也一起去,在戰場上有些資曆,将來也好在主公面前留個名。

    ” “袁公兵力占優勢,為何不一口氣打過去呢?”審榮問。

     審配笑道:“這你就不懂了。

    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

    現在跟曹阿瞞決戰,縱然赢了,損傷也會不小,還給了四邊野心勃勃之輩乘時而動的機會。

    多拖上幾個月,等到曹軍糧盡自潰,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取下許都,大軍留着元氣,南邊和西邊可都用得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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