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再給也不遲。
”劉平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許攸,後者毫無羞愧。
這是劉平最順暢的一次談話,許攸這個人唯利是圖,交談反而最為方便。
劉平看了眼門口,蜚先生似乎還沒回來,又開口道:“你在邺城的妻兒,靖安曹的人會設法解救,你不必擔心。
”
“那個啊,不必了。
”許攸絲毫不以為意,“那個女人是我專門養來當人質的。
袁紹以為我跟她生了個孩子,就能拿他們牽制住我。
其實他們不過是幌子罷了。
”
劉平先是驚訝,然後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那畢竟是你的骨肉,你不心疼嗎?”
“他日我做了三公,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許攸得意洋洋地擡起尖下巴。
劉平在心裡不由得冷哼一聲,這人唯利是圖也就罷了,人品居然也惡劣到這地步。
若不是有求于他,劉平真不想和這麼個人虛與委蛇。
“對了,曹丕在邺城找你,是有什麼事情?”劉平問。
“嘿嘿,他們家的私事,想知道的話,要另外拿東西來換。
”許攸分開二指,鼠須一捋。
這時屋外蜚先生匆匆返回,兩個人同時閉上嘴。
他們又談了一陣,許攸先行告退,剩下劉平與蜚先生面向而坐。
“準備了這麼多,不知何時才能開始。
”劉平打了個呵欠,顯得有些疲憊。
“請陛下不必心急,軍隊調遣、細作布局、糧草分配等等諸多事情,都需要耗費時日。
等許攸去到曹營鋪墊好,才好從容展開。
”蜚先生躬身答道。
“那就辛苦你們了。
”
“陛下,臣還有一事不明。
”蜚先生忽然伏在地上。
“嗯?”劉平一愣。
“臣沒想到郭奉孝這麼大的手筆,連皇帝都敢拿出來用——這點我不如他。
”蜚先生言辭懇切,然後獨眼一凜,“可臣不明白。
他哪裡來的自信,能保證陛下您脫離曹營桎梏以後,仍不會對曹氏不利呢?”
這個問題當真犀利,劉平毫無準備,被他一下子問住了。
這若是答得不好,之前辛苦經營的大勢就會煙消雲散。
劉平裝作沉吟,眼角無意中掃過案幾上的食盒,突然靈機一動,歎了口氣道:“朕之鉗制,在身不在心,例同董承。
”
董承被郭嘉下了延時之藥,死在袁紹境内。
劉平這是在暗示,自己也被下了毒藥,如果不聽從郭嘉的指示,就會毒發身亡。
蜚先生微微動容,情緒有些激動:“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
這個人居然敢對天子下藥,當真是誅九族的大罪!那陛下你現在豈不是——”
“你可還記得那個叫史阿的人麼?他身上有一丸華佗制的解毒藥丸,正好可化此毒。
我如今已經沒事,可以心無旁骛地對付曹氏了。
”
史阿确實有一味解毒藥丸,是蜚先生贈給他的。
隻不過這藥丸沒被劉平服下,而是史阿在白馬逃難時送給曹丕了。
劉平知道蜚先生沒法查證此事,故意七實三虛說出來。
果然,蜚先生一聽,立刻拍手呵呵笑道:“這原是我送給史阿的,想不到竟救了陛下,天數循環,果然奇妙得很。
郭嘉小兒,又怎麼算得過天呢!”
“你與郭嘉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讓你如此怨憎?”劉平順着這個話題順口一問。
“既然是陛下相詢……”
聽到這個問題,蜚先生沉默了一下,開始緩緩解開裹在頭上的青布。
随着一圈圈散發着傷痂臭味的青布條被扯下來,劉平驚訝地看到,蜚先生一直擋住的另外半張臉,卻意外地白皙精緻,能看得出是個俊俏男子,跟平時那半邊露在外面膿瘡橫生的臉相比,簡直霄壤之别。
可惜的是在眼眶處留有一個黑洞,仿佛一扇精美屏風被人用燒火棍捅了個眼。
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人,心氣一定極高;被毀容之後心性大變,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我還以為……”劉平結結巴巴,有點後悔自己的唐突。
“陛下不必憐憫。
臣這副模樣,全拜郭嘉所賜。
是以臣以陋面見人,以時刻提醒警醒,毋忘此恨。
”蜚先生的身體在青袍下微微發抖,聲音也比平時低沉許多。
“莫非是他配的毒藥?”
“不錯。
我中的這種毒,叫做半璧全,是他得意的手筆之一,人中此毒後,一邊身子毒瘡頻發腫液肆流,另外一半卻越發晶瑩細膩。
無藥可救。
”
“這純粹是為了整人嘛……”
劉平心中暗驚。
這“半璧全”擺明了打算讓人生不如死,進退兩難,挫其心志。
這等手段,唯有郭嘉才做得出來。
“所以臣發過重誓,一日不殺郭嘉,便一日不除此袍。
”蜚先生一邊說着,一邊把自己另外半邊臉重新裹起來。
劉平道:“如此說來,難道你也曾是華佗弟子不成?”
蜚先生呵呵慘笑一聲,後退了數步,輕輕擺頭:“我與他同是颍川出身,關系還不錯。
那時候我們年輕,都喜歡四處遊學,相約一起去華佗那裡求學。
結果他在華佗門下混得風生水起,與華佗的侄女華丹打得火熱,我卻是班裡最不起眼的一個,根本不為人重視。
就在他意氣風發之時,我送了他一杯酒,在酒裡下了合歡散。
我的本意,隻是想讓他難堪。
結果那天晚上,恰好他出去與華丹幽會,正趕上藥性爆發,他竟将華丹奸淫。
等到郭嘉醒來,發現華丹已羞憤自盡,他隻得連夜遁逃。
”
“然後郭嘉對你展開了報複?”
“不錯。
以他的才智,輕易就推測出是我幹的。
我知道闖了大禍,也早早溜掉,卻被郭嘉追上了門。
我們鬥了很久,我雖然逃得一條性命,但也中了他的半璧全,弄成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後來華佗聞訊狂怒不止,把其他弟子盡數閹掉,打發回家。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被我招至麾下,與郭嘉為敵。
”
“嗯……”劉平一時不知該如何評論才好。
蜚先生似乎洞悉了劉平的心思,獨目射出鋒芒:“陛下你一定在心裡想,分明是你這個家夥嫉妒郭嘉的幸福,才故意陷害他。
一個嫉賢妒能之人,有此報應天公地道,為何還如此怨天尤人?”
劉平被說破了心事,隻得尴尬地笑了笑。
蜚先生聲調忽然提高:“你搞錯了!我剛才說的故事,不是這一切恩怨的因,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