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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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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四望,入眼皆是無邊黑暗,空有極目千裡,又能如何。

     但劉平很開心,特别開心。

    他閉上眼睛,回想在許都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他驚訝地發現,雖然對伏壽思念綿綿,卻一點回許都的意欲都無。

    他甯願在廣闊的天地與可怕的敵人周旋,也不願意回到那逼仄狹窄的皇宮裡去。

     一陣夜風吹過,劉平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氣,以前和仲達遊獵太晚不得不夜宿山中時,就是這樣的味道,清冽而自在,無處不在。

    劉平想伸個懶腰,動作卻一下僵住了,一個如同沙礫滾過的聲音傳入耳中。

     “劉公子,我是徐福。

    ” 劉平渾身一震,先朝下面看了一眼,發現那幾名随從都站在四周,恍若未聞。

    他又擡頭四下看了一圈,也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不必找了,我在營外,你看不到我的。

    ”徐福說,他的聲調有些奇怪,是一個字一個字送出來的。

    劉平暗暗敬佩,這人好生厲害,距離望樓這麼遠,還能把聲音送過來不被其他人覺察。

    徐福這名字他臨走前聽楊修說過,是楊家豢養的一員刺客。

     “楊公子說一切按計劃進行。

    ”徐福幹巴巴地說。

     劉平“嗯”了一聲。

    可惜這種傳送方式是單向的,他沒法詢問徐福,隻能被動收聽。

     “接下來,是郭祭酒要我轉達給你的話……” 劉平這才想起來,徐福被郭嘉強行征調到了前線,現在屬于靖安曹。

    他有這麼一門絕技,實在是傳遞消息的最好辦法,郭嘉從來不犯錯,也從來不浪費。

    他調整呼吸,凝神傾聽,徐福一口氣說了幾十個字,然後停頓了很久,想來這是一件極耗精力的活兒。

    過了半晌,徐福的聲音才再度飄來,疲憊不堪:“傳完了,告辭。

    ”随後整個望樓便悄無聲息。

     不過劉平也顧不上關心他,因為郭嘉傳過來的那條消息實在令人震驚,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郭嘉這是要玩大的啊,很好,很好……”劉平扶着欄杆,雙目炯炯發光。

     袁紹的大軍在這一日的午時開始渡河。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五個黃河渡口同時登船,漫天的旌旗獵獵作響,聲勢極為浩大。

    兩百多條渡船來回穿梭于黃河兩岸,把無數的士兵和閃着危險光芒的軍械運過岸去。

    排在他們身後的是堆積如山的糧草辎重,冀州連續三年都是豐收,積蓄足以支撐十萬以上的大軍在外征戰——相比之下,袁紹在南邊的小兄弟處境窘迫多了,連軍隊都要被迫下地屯田,沒少惹冀州人讪笑。

     渡河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混亂和沖突。

    有一支輕甲騎兵和一支重步兵為了誰先登船發生了沖突,他們分别屬于平南将軍文醜與别駕逢紀,前者是冀州派與顔良齊名的大将,後者則是南陽派的巨頭,身份殊高。

     這一次渡河,文醜有意縱容自己部下,就是想發洩一下心中不滿。

    顔良是他的好兄弟,卻莫名其妙地戰死沙場,這裡一定有陰謀——而每一個陰謀背後,肯定都有一個南陽人在作祟,文醜覺得這個推測真是天衣無縫。

     逢紀接到報告以後,隻是淡淡一笑:“文平南戰意昂然,其心可用,就讓他先過去吧。

    ”侍從領命離開,逢紀在馬上俯瞰着渡河的大軍,又擡頭看看已經在南岸恭候的公則、淳于瓊營帳,表情微微有些遺憾。

     借白馬之圍誘出曹軍主力,這是開戰之前就決定的方略,但逢紀并沒給先鋒的郭、顔、淳于三人交代透徹。

    他希望這支先鋒隊與曹軍形成拉鋸戰,消耗一陣後,主力才動。

    可沒想到顔良居然輕軍而出,以緻傾覆,更沒想到公則居然吃透了他的意圖,幹淨利落地撤走了,颍川非但沒受損,反而多掌握了一部軍隊。

     “哼,無所謂了,成不得大氣候。

    ”逢紀揚了揚馬鞭,現在曹操主力護着白馬城辎重正在倉皇南遁,隻要袁軍追擊及時,形成主力決戰,大局可定。

    到時候,總并幕府的南陽派将會變得無可撼動。

     這個渡河的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文醜的部隊趾高氣揚地先行渡河,逢紀的部隊則留在後面。

    等到下午袁軍大部已渡過南岸,構築起一道堅固防線以後,幕府總樞才開始移動。

    逢紀以及其他幕僚陪着袁紹一起登船渡河,并簡短地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布置。

    袁紹對顔良的失利很不滿,責問沮授他為何擅自行動,沮授對原因心知肚明,可又無法說出來,隻得連連謝罪。

     很快船抵南岸,幕僚們簇擁着袁紹下船。

    這時一位侍從走過來,悄聲告訴逢紀說有人求見。

    逢紀面色一沉,喝叱說我正在陪主公,為何如此不分輕重。

    侍從連忙分辯道:“那人自稱來自許都。

    ”逢紀一愣,甩了甩袖子:“讓他等我。

    ” 逢紀借口說有營務要處理,離開袁紹,匆匆來到一處簡易營帳内。

    在那裡,一個年輕人已等候多時。

    他見到逢紀以後,未執大禮,隻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在下劉平,來自許都。

    ” 若是曹操的信使,必然自稱來自幕府或曹氏;以許都為号,顯然是皇帝的人。

    聽劉平這麼一說,逢紀不由得眉頭一皺。

    自從沮授迎董承吃了大虧以後,“漢室”這個詞變得頗為敏感,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盡量不與之産生瓜葛。

     “我數日前從白馬逃出,進入袁營,為郭監軍收留。

    ”劉平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露出一絲憾色,“可惜郭監軍疑惑太重,難以交心。

    縧佩之美玉,隻付與君子,希望逢别駕你别讓我失望。

    ” 原來是從公則營裡過來的,逢紀捋了捋胡髯,警惕之心更盛:“你想要什麼?”劉平當即回答:“在下到此,不是為得到什麼,而是想問問看,逢别駕想要些什麼?” 逢紀對這種賣關子的口氣很不喜歡,冷冷道:“如果你下一句話還不讓我滿意,那就以細作論處。

    ”劉平走近兩步,指了指天空,聲音卻壓得極低:“郭嘉有什麼打算,難道逢别駕不想知道?” 郭嘉這個名字,顯然對逢紀産生了影響。

    即便是最高傲的策士,也不得不承認郭嘉是個難對付的家夥。

    眼下兩軍主力碰撞在即,如果能提前獲知他的計劃,那将對戰局産生巨大影響。

    逢紀重新打量了一下劉平:“郭嘉所謀,必是曹氏機密,你又憑什麼與聞?” “忠心朝廷的人,在哪裡都是有一些的。

    ”劉平平靜地回答。

    逢紀對這個答案根本不滿意:“你來路不明,身份不清,隻憑幾句大言就想取信于人,未免太蠢了。

    ” 劉平不慌不忙道:“我所言為真,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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