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就是敵人。
這支伏兵以遠程武器為主,猝然在黑暗中遭遇到近身搏殺,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之中。
來不及射箭的弓兵被長矛刺穿;盾兵想要舉盾掩住身體,卻發現周圍的同伴被沖散,盾陣的優勢蕩然無存,陰險的刀刃可以從側面輕易割開腰部;隻有少數刀兵和戟兵還在勉強支撐,但一次斬擊卻會吸引數倍的回擊。
在這種兇猛而短促的打擊下,隻是短短半炷香的工夫,這支袁軍便被打成了一盤散沙。
張繡不敢戀戰,帶着隊伍穿過散亂的陣型,消失在黑暗中。
“我大概知道袁軍是什麼打算了。
”楊修一邊抓緊缰繩一邊說。
“講。
”張繡平時有些懦弱,可一到戰場上,那股虎将的氣勢便強烈地散發出來。
“這附近沒有山坳或大片樹林可以藏住大軍,所以袁軍應該是把伏兵化整為零,分成幾十隊,以假城為圓心進行均勻配置。
一旦我們中計接近假城,他們就會從四面八方群起攻之,迅速結成包圍網。
”
張繡“嗯”了一聲,心中慶幸不已。
如果不是楊修覺察得早,他們将會被合圍在城下,承受着來自城頭和四周的無盡打擊,那将是死路一條。
“袁軍既然這麼分散,那趁他們還沒合圍時我們各個擊破,突圍不成問題。
”
此後張繡先後又遭遇了兩次伏兵,所幸每次都先發制人,擊潰了對手,然後不斷改變方向,防止敵人追擊。
他們在黑暗中歪打誤撞了許久,最終确認自己已經殺了出包圍,但同時也發現徹底迷路,不知身在何處。
幸運的是,這附近有一條很寬的河流,于是隊伍停下來稍事休息。
張繡把坐騎撒開,讓它自己在河邊找野草吃,然後找到楊修。
楊修正在清理身上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而是屬于一名不幸的袁軍士兵。
那名士兵試圖接近楊修,結果被一名用劍的步兵飛快地割開脖頸,噴出一腔熱血。
楊修的臉上沾了不少血點子,看上去有些扭曲的瘋狂。
張繡走到他身邊:“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楊修用溪水撲了一下臉,抖抖手,這才回答道:“咱們剛一踏上那條大路的時候……”楊修道,眼神變得淩厲起來,“烏巢城屯糧極多,過往車馬一定頻繁,道路應該被壓得十分平整。
而那條大路雖然平整,但一路上坑窪凹凸之處實在太多,像是匆忙急就而成的新路。
”
張繡也非庸才,聽楊修這麼一分析,立刻豁然開朗。
楊修繼續道:“無論是這條路,還是那座可笑的樓車假城,放在白天都是破綻百出。
隻有對夜晚行軍的人,這種僞裝才有迷惑性——這說明什麼?這是給咱們量身打造的陷阱!他們早就打算在此伏擊!”
“那不對啊。
我們一直是按照地圖走的,袁紹怎麼能未蔔先知,在一個錯誤的地方修路築城等我們來呢?”張繡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楊修冷笑一聲,指着張繡的胸口道:“如果我說,這張地圖本身就是錯的呢?”
張繡啞然。
他這張地圖,是靖安曹提供的,上面标記着官渡、烏巢、陽武等一些重要地點之間的距離關系。
如果有人在上面做點手腳,就會失之毫厘,謬之千裡。
“可是……為什麼?”
楊修道:“張将軍到現在還沒醒悟麼?你是殺曹昂的降将,我是漢忠臣的兒子。
咱們不過是吸住袁軍注意力的棄子,曹公真正的奇襲部隊,恐怕已經摸進真正的烏巢城啦。
”說到這裡,他狠狠地把骰子扔在地上,第一次露出怨毒的神色。
之前郭嘉對楊修的各種小動作都很容忍,這讓楊修産生了錯覺,心中懈怠。
沒想到郭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要把他和張繡一口氣全都除掉。
當楊修注意到這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聽了楊修的話,張繡霍然起身,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難怪自己從前線被突然抽調回來,難怪配備的都是沒有經驗的新兵,難怪一定要夜晚出擊。
原來這一切,隻是讓自己去當棄子,就像他們把那一小隊袁軍當成棄子一樣。
張繡臉色有些發白:“那我們怎麼辦?”
楊修俯身把骰子從泥土裡撿起來,拍幹淨,露出一絲獰笑:“他郭奉孝也不是神仙,千算萬算,他也算不到會有一隊迷路的袁軍做了替罪羊,替咱們在樓車城下全軍覆沒,給咱們留了轉圜的餘地。
”
按照常理,蜚先生若在此設伏,定會把周圍清理幹淨,不讓意外攪局。
這隊袁軍莫名其妙地一頭闖進來,說明他們軍中的溝通出了問題。
也許是孔融的事情刺激到了袁紹,使得這個計劃不得不提前發動,以緻出現意外。
“轉圜?怎麼轉圜?”張繡有些煩躁地跺了下腳。
楊修朝着身後隊伍的兩個身影投去一瞥:“這就是郭奉孝第二個算不到的地方了。
”
幾十條木船在夜幕下的烏巢大澤飛快地前進着,船底無聲地割開水面,分出兩道浪花,像是鋒利匕首在裁着布。
這些木船沒有船帆全靠劃槳,在水中走得飛快,每條船上都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士兵,吃水很深。
在遠處,一個不起眼的火點正在岸邊緩慢地轉動,如同夜空中的北鬥一樣醒目。
“主公,我軍已經接近烏巢。
”許褚向身後的人抱拳。
他全身披着重甲,像是一頭棕熊。
“張繡那邊有消息了麼?”聲音醇厚,又帶着一點點疲憊。
“靖安曹已看到袁營舉火,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