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這個人!
“二……二公子?”
張繡下意識要去扶,可手伸到一半,曹丕已經咬牙切齒地喊出聲來:“楊修!你出賣我!”楊修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對曹丕道:“二公子,我可沒出賣你。
你不是一直想問張将軍宛城的事麼?如今正是時候。
”
一聽到“宛城”二字,張繡又是一顫:“德祖你……”
在火光的躍動下,楊修的表情顯得陰晴不定,格外詭秘:“張将軍,曹公怕殺了你壞了他愛才的名聲,所以故意派你來送死;賈诩那麼聰明,會看不出這一點?可他提醒過你一句沒有?如今曹家二公子又開始追究宛城之事。
張将軍,你如今可是窮途末路、四面楚歌啊。
”
張繡的嘴唇不争氣地顫抖起來。
這些事情他早就隐約猜到,隻是不願意去證實,如今被楊修一語點破,他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垮了。
張繡頹然地坐在地上,嗫嚅道:“文和,文和他不會這麼做的,他一定還有後手救我……”
“後手?你仔細想想,從你投曹開始,賈诩可做過一件對你有利之事麼?正相反,你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除掉——胡車兒是怎麼死的?”
面對楊修的質疑,張繡啞口無言。
楊修低下身子,放慢語速,帶着那麼一絲誘導:“我知道賈诩讓将軍把宛城之事爛在肚子裡,可這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你好,還是為了他好?你想不通不要緊,可以說給我聽,我來幫你分析來龍去脈。
若将軍你還是執迷不悟,閉口不談,咱們可全都要冤死在這大澤之地了。
”
說完楊修雙手一攤。
張繡臉色煞白。
當他意識到賈诩也可能出賣自己的時候,最後固執的信念終于崩塌了。
“可是……”張繡看了曹丕一眼,頗有顧忌。
楊修道:“二公子好不容易從北邊回來,又親身涉險跟着咱們出來,不就為了弄個真相麼?讓他跟我們一起聽聽也無妨嘛。
”他拍了拍曹丕的頭,輕松地說:“不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豈不是太可憐了。
”
張繡像被雷劈了一下,全身僵直地看向楊修,仿佛不認識這個人。
楊修狐狸般的面孔浮現出一絲猙獰:“反正沒人知道他尾随你到此,若還放還回去,豈不是大大的禍害?你反正已經殺了一個曹家子弟,多一個又何妨?這時候,就該賭一賭了。
”
張繡緊張地看了眼曹丕。
出乎他意料的是,曹丕此時居然不是面露恐懼,而是死死地盯着他。
這孩子對真相的執著,已經超越了生死。
現在張繡才明白,為何賈诩反複告誡他,要做一個單純的武人。
他隻是稍微多想了一點點,就被逼到了如今的局面。
張繡擡起頭,天色漆黑如墨,自己這支棄軍置身于黑暗之中,茫然不知所措,就連身處何地都不知,與自己的境遇又是何其相似。
“好吧……”張繡長長地歎了口氣,一瞬間像是老了許多歲。
張繡就這麼站在黑暗中,開始緩緩地講出宛城之夜的真相。
其實,真相也并沒有那麼多,許多細節,許攸都已經為曹丕推測過了,如今隻是從張繡口中證實罷了。
一個自稱魏蚊的人,請求賈诩和張繡為他完成一件事,趁曹公在宛城時發動一次叛亂。
這起叛亂要僞裝得像是襲擊曹公,但真正的目标,卻指定是曹昂。
在一開始,張繡覺得這想法十分荒謬,可當賈诩吐露出這個人的真實來曆時,張繡卻不得不陷入沉思,最終不得不答應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正如天下所知的那樣——胡車兒親自帶兵圍攻,曹昂戰死,而曹操、曹丕卻在賈诩的刻意安排下僥幸逃脫。
“你就沒想過得罪曹操的下場?”楊修忍不住問。
“賈先生開始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本來是打算投靠袁紹。
他告訴我的是,宛城乃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完成魏蚊的囑托,也可以在投靠袁紹時多一份功績。
要不然我是不會答應的。
”
“結果等到袁紹的使者許攸抵達,賈诩卻突然變了臉,把使者叱走,反過來勸将軍降曹?”楊修看到張繡郁悶地點點頭,繼續道,“讓我猜猜,他對你說的是袁強曹弱,投袁公不過是錦上添花,無甚前途;曹公正在用人之際,非但不會計較,反而會大大重用,對不對?”
“始有大疑,方有大信。
我那時已不能回頭,隻能相信他。
”張繡吐出一口氣來。
“賈诩真是好手段,誘以虛利,帶着你一步步走下來,等到你驚覺時會發現已身陷泥沼别無選擇——難怪人家說,郭嘉是螳螂,賈诩是蜘蛛。
”楊修大為感慨,話題一轉,“可我有個疑問,魏蚊究竟許了賈诩什麼好處,讓他甘心做出這等大事來?他到底是誰?”
張繡的面頰肌肉抖動了一下,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事情,賈诩不可能會告訴他。
張繡知道的,隻是一個名字罷了。
楊修似笑非笑瞥了曹丕一眼:“其實要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難。
隻要看看宛城之亂誰得利最大,幕後主使便昭然若揭。
”
張繡一愣:“袁紹?”楊修無奈地搖搖頭:“張将軍,你仔細想想。
宛城死者中最有價值的,是曹昂。
而曹昂死後,曹家發生了什麼事?”本來卧在地上的曹丕開始掙紮,臉色越發蒼白。
楊修沒等張繡回答,自己掰着手指道:“曹昂乃是劉氏所生,親母早死,他被正室丁夫人撫養長大,不出意外的話,他将是曹公毫無争議的繼承人。
曹昂在宛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