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現在你還想引火燒身?”趙溫瞪大了眼睛。
孔融不滿道:“您當年面斥李傕的勇氣,如今都跑到哪裡去了?”趙溫面色有些尴尬,他幾次想掙開孔融,卻被後者死死拽住。
“聽着,子柔,我不是讓你現在拿起劍來去刺殺曹操,而是希望你幫我做一件事,一件小事。
”
可惜這句話絲毫不能平複趙溫的驚疑,孔融這張大嘴巴盡人皆知,他說的大事,可能是小事——比如釀酒;他說的小事,反而可能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孔融看到他不信任的眼神,反而笑了:“你知道麼?我聽說,荀令君在給陛下上經學,講的是《尚書》中的《鹹有一德》章。
”
趙溫掙紮的動作停住了,他皺起了眉頭:“《鹹有一德》?”
“《鹹有一德》。
”
“可是這章不是早已散佚了麼?”趙溫也是個治經典的人,這些常識都知道。
“誰讓咱們的荀令君,骨子裡也是古文一派呢……”孔融眯起眼睛。
漢初之時,博士伏生保存下了《尚書》二十九篇,用隸書抄寫,時稱今文;後來魯恭王拆孔子故宅,在其中發現《尚書》,以先秦六國文字寫就,共三十五篇,稱古文。
從此儒學分為兩派,今文派對古文《尚書》頗多抵制,不承認多出來的那十六篇是真的;古文派也對今文《尚書》不屑一顧,認為來路不夠正統。
從此今、古相攻如仇,紛争不斷。
光武以來,兩派争端越演越烈,無論鄉野大儒還是朝廷高官,就連皇帝也經常被牽涉進這兩派的争鬥之中,學術歧見,有甚于父仇。
一直到鄭玄出世,他雖師從馬融,古文派出身,卻融彙今、古之長,鍛成“鄭學”,争論才稍微平息。
可始終有那麼一批死硬分子,堅持不肯妥協。
《鹹有一德》屬于古文尚書篇章,鄭玄曾公開宣布是篇散佚,可許多古文派儒生拒絕承認,認為鄭玄這是對古文派的背叛。
他們為證明鄭玄錯了,紛紛有篇章獻出,然則真僞難辨。
荀彧向皇帝宣講這所謂的《鹹有一德》,顯然是想在學術上重新确立古文一派的優勢,壓倒鄭學和今文派——這些人不光想從政治上取得優勢,學術上都不肯放過。
“但這又能怎麼樣呢?”趙溫反問。
這是亂世,沉甸甸的長矛,一次可以刺穿十幾卷經書。
孔融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神秘莫測:“當初我為北海相的時候,特地把鄭玄老師接回高密安居。
他身邊追随的弟子,幹材可不少。
子柔你隻消上書提議,征召這些儒生前來許都便好。
”
趙溫總算聽出來了,這是孔融在向他展示實力,這位孤高的名士,也并非沒有自己的羽翼和外援,雒陽系在如此劣勢之下,隻能與孔融聯手求存。
“文舉啊,我知道了,回頭我去商議一下。
”
“要快,”孔融說,“不然滿寵和賈诩這一小一大兩個毒物,會把你們一個一個慢慢都咬死。
”
劉協退朝以後,直接回了司空府,遠遠地就聽到呵斥聲。
他湊近了一看,看到卞夫人手持藤條,一下下抽打着曹丕,曹丕赤·裸着上半身,咬緊牙關跪在地上,脊背上已經出現許多道血痕。
看來荀彧到底還是沒下狠手,直接讓衛兵把他綁回家來了。
卞夫人看到皇帝來了,連忙放下藤條,走過來“咕咚”跪倒在地,連聲請罪。
劉協看看曹丕,覺得這小子還真是條漢子,至少敢說敢幹,為了在女人面前炫耀,連朝堂都敢闖過去,可比自己強多了。
“他也是痛惜兄長夭亡,人之常情。
你還是不必責罰了。
”劉協說。
曹丕為難的是張繡、賈诩與滿寵,這三個人他都不喜歡,所以他對曹丕沒有多少憤懑之心。
卞夫人憤憤道:“不罰不足以記住教訓!陛下您不知道,他為了能偷偷溜出去,居然讓彰兒和植兒替他守在後門,替他掩飾。
自己犯錯也就罷了,還要拖累兄弟,這長大了怎麼得了?小過不懲,會積成大禍,臣妾可不想他以後害死自己兄弟。
”
“兄弟一心,豈不是國家之福?”劉協生硬地笑了笑,一下又想起了自己素未謀面的兄弟,又聯想到伏壽絕望的眼神,心中一酸。
牆頭很快出現兩個小腦袋,曹丕朝那邊望了望,焦急地努起嘴拼命擺頭,兩個腦袋迅速消失了。
曹丕如釋重負,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卞夫人裝作沒看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陛下,今日唐夫人要為弘農王祭祈除晦,還要等着您去主持。
”
“哦?”
“伏後已先期籌備,她們會在那裡等您。
”
劉協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弘農王的祠堂,是他在許都第一個落腳點。
如今唐姬和伏壽借祭祀的名義,讓他過去,難道伏壽真的打算把他弄回河内去嗎?
自己走了以後,她們該怎麼辦?漢室又該怎麼辦?可以想象,皇帝突然失蹤的許都,又會是一場軒然大波。
到底是該走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