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二公子竟被親生大哥打斷了腿丢在這無人知曉的黑牢中呢?”
趙彥看到司馬懿的傷腿,便信了幾分。
聽司馬懿的口氣,這似乎又是一個兄弟阋于牆的故事。
這個時代,這樣的事情并不罕見。
司馬懿似乎不願意多談自己的事情:“你又是為什麼會被關進來?”
趙彥呆怔了一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自己确實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關到這裡來,隻記得最後一眼是看到楊平的畫像,然後不省人事。
“大概是觸犯了溫縣的什麼禁忌吧?”趙彥敷衍道。
司馬懿見他避而不答,冷笑道:“你也不必隐瞞。
既然是從許都來的,一定是為了我那楊平兄弟吧?否則也不會被我大哥關到這裡來。
”趙彥聽到“楊平”這名字,手腳并用,朝司馬懿爬近幾步:“楊平?你也知道了?”
“嘿嘿,你以為我大哥為何打折我的腿,把我丢到這種地方來?真是為了争司馬家的這點産業麼?還不是為了許都的那個人。
”司馬懿有意放慢語速,觀察着趙彥的神情。
趙彥果然瞪大眼睛,沉聲道:“你說的到底是誰?”
見趙彥如此急切,司馬懿索性把腦袋往後面一靠,擡起右手指了指天空,閉目不語。
趙彥看着司馬懿的手勢,眉頭擰緊在一起,忽然歎道:“你說的不錯,這天子與楊平之間的淵源,隻怕遠超我等想象。
”
又一次聽到“天子”二字,司馬懿眼神爆出一團火花。
他沉默了半息,挪了挪身體,給趙彥騰出點空間。
趙彥爬過去,小心地避開他的傷腿,并肩坐定。
司馬懿示意他先莫要做聲,側耳傾聽了一番,确定牢外無人偷聽,方才說道:“曹司空對此怎麼看?”
“曹操?豈能讓那種人知道!”趙彥對曹操原本沒有特别的惡感,但自從董妃死後,他變成了徹底的反曹派,對曹氏的厭惡之情,在這黑牢裡更無掩飾。
司馬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其實我所知亦不多。
隻是一時好奇略做探聽,才知道楊平竟與天子有了龃龉。
”趙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司馬懿立刻改口道,“隻是我不信這麼簡單,又深入探查,被人發現,結果……”他拍了拍傷腿,一臉自嘲。
趙彥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歎道:“我又何嘗不是如履薄冰。
你沒去過許都,沒見過天子,不知道這禍事有多大啊。
”
他原本對司馬懿存了戒備之心,可如今看來,這人似乎與自己志向相同,加上兩人同處黑牢,不免有同病相憐之心。
司馬懿冷笑道:“哼,我沒見過天子,卻見過楊平。
他生得那麼一副模樣,如何不惹出禍來?”
這一句話仿佛一條帶電的鞭子抽過來,讓趙彥渾身俱震。
他瞪着司馬懿,顫聲道:“你,你都已經猜出來了?”司馬懿一臉凝重,頭顱微微一動,也說不上是點頭或是搖頭。
趙彥突然間如釋重負,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眶倏然濕潤起來。
他緩緩站起來,在這狹窄黑暗的牢獄裡努力挺直腰,望着頭頂一處透氣的小窗口喃喃道:“我隻道除了少君,世間再無人發現天子的異狀。
想不到在這牢裡,竟也有知音。
”
那小窗戶外頭有淡淡月色照射進來,司馬懿借着月光,看到趙彥竟已是淚流滿面。
長久以來,趙彥一直孤獨地在許都奮鬥着,無人傾訴,無人明白,蓄積了無數的壓力,隻憑着董妃的囑托而勉力支撐着。
當他看到老織工描述的楊平畫像時,之前的種種線索霎時聚合到一處,一個他幾乎不敢相信,卻可以解釋一切異狀的結論呼之欲出:“天子已非天子!”知道謎底的一瞬間,那種強大的重負幾乎把他壓垮。
所幸他被丢入這個黑牢,認識了司馬懿。
當趙彥發現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一直在追查這件事,并和他得出了相同結論時,心中的負累陡然減輕了大半。
望着情緒激動的趙彥,司馬懿忍不住暗暗得意,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其實他除了模模糊糊的幾個關鍵詞以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高明的謊話須得是七虛三實,說一藏十,這樣别人才會深信不疑。
司馬懿對于許都之事旁敲側擊,故意說得模糊神秘,仿佛全盤在胸,實則一句實指也無。
偏偏趙彥心事重重,聽在耳朵裡事事全中,不知不覺之中,便被套出了實情。
心防既破,接下來的交談便行雲流水,再無窒澀。
趙彥從董妃去世前的囑托開始,全都告訴了司馬懿,這一說就是兩個多時辰,其中大半時間是在絮叨董妃之事。
司馬懿随口應和,眼神閃爍不定。
其實趙彥對寝宮大火、董承之亂背後隐藏的細節知之甚少,除了猜測出皇帝被調包之外,别的也說不出什麼。
倘若是郭嘉或者滿寵在這裡,一聽到天子已非天子,立刻便可以推斷出大半真相。
盡管如此,司馬懿聽完以後,内心震駭仍是非同小可。
任他再聰明,也想不到楊平的相貌居然和天子劉協一模一樣,居然還取代他做了皇帝。
“這小子,難怪要中途裝死,原來悄無聲息地做了這麼大的事。
”司馬懿舔舔嘴唇,心裡說不上是憤恨還是高興。
他想的要比趙彥長遠:楊平是楊俊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