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抱拳,然後一抖缰繩,發下口令。
他身後的騎兵一起呵斥坐騎,大隊人馬耀武揚威地開拔,令出即行,毫不拖沓,果然是冀州精銳。
公則恨恨地把鼻前的塵土揮開,對淳于瓊抱怨道:“明明有将軍與我做先鋒便足夠,主公卻偏偏還要派這個冀州莽夫前來,真不知怎麼想的。
”
淳于瓊昂起頭,眯起眼睛吸了口氣,答非所問:“孟夏之時,最宜郊遊,顔将軍當真是好興緻呐。
”公則一愣,不知他意有何指。
淳于瓊把手伸向顔良漸行漸遠的背影,勾了勾指頭:“顔将軍遊獵之意,隻怕不在禽獸啊。
”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公則的肩膀:“郭監軍你年紀輕輕,可不要跟老夫一樣老糊塗啊。
”說罷揚長而去,剩下一個驚疑不定的公則。
公則也不是傻子,略做思忖便明白淳于瓊的意思。
顔良這次公然外出,獵獸是假,争權是真。
冀州派一向是袁家的泰山之鎮,結果田豐被囚、沮授被叱,現在先鋒的監軍居然也落到了颍川人的手裡,顔良若是不争上一争,隻怕權勢會繼續旁落。
“莫非顔良是要試探我等……”
公則想到這裡,悚然一驚,匆匆回到營帳之中,提筆寫下一封密信,封上印泥,然後叫了個心腹小校,低聲吩咐道:“去黎陽,送蜚先生。
”他側頭想了想,又寫了一封。
在白馬西南方向幾十裡外,一支曹家的軍隊正在徐徐前進。
兩側的散騎始終與主隊保持着一百步的距離,中央的步卒排成松散的行軍隊形,矛手與戟手在外,弓手在内,每三個人還擡着一面大盾。
可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隊列外松内緊,一旦有什麼情況出現,他們會立刻變成一把鋒銳的尖刀或堅實的盾牌。
在隊伍的最前列并行着三名将軍,他們身上披着厚實的兩當铠和虎獠盔,神态各異。
最右邊是個矮壯漢子,眉毛極粗,眼睛卻很小,肥厚的嘴唇顯出幾分忠厚;最左邊的将軍一臉的桀骜不馴,面部狹長,鼻尖鷹鈎,是相書上說的青鋒之相——這種相貌的人,大多褊狹狠戾;而在最中間的男子,方正的臉膛微微發紅,一副美髯飄在胸前,頗為沉穩英偉,可他的神情卻是怏怏不樂,似乎有什麼煩心之事萦繞于心。
這時一名斥候從遠處飛快地馳來,數名遊騎迎了上去,确認了對方的身份,這才讓開道路。
這斥候沖到隊列前方,對着三位将軍大喊道:“報!前方六十裡處,有袁軍偵騎。
”
這個消息讓三名将軍表情都微微一滞。
在那裡出現偵騎,說明他們已經進入袁軍主力的視野了,随時可能會遭遇戰鬥。
三人久經沙場,同時習慣性地舉手,想讓隊伍停止前進,可他們發現兩位同僚也做了同樣的動作,連忙又收回來,面露尴尬,一時間整個隊伍有些混亂。
好在這混亂并未持續太久,士兵很快整好了隊,矛戟微斜,弓弩上弦,以便随時應對可能的偷襲。
一看便知是百戰之師,細節毫不疏忽。
中間那将軍對左右兩人道:“袁軍此來,目的不明,咱們主力撥一支軍迎上去探探虛實。
”這是持重之論,其他二人都紛紛贊同。
這時候,第四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諸位将軍,來博個彩頭如何?”
三個人同時回過頭去。
說話的是他們身後一個有點狐狸臉的年輕人,他隻簡單地披着一件長袍和軟甲,細長的手指拈着兩枚骰子。
這人叫楊修,是太尉楊彪的兒子,剛從許都北上官渡。
軍中傳言,楊家被郭嘉敲打了一下,已徹底屈服,不光家裡的高手被征調,連楊彪獨子都要被迫随軍。
此時聽到楊修這麼說,三位将軍面面相觑。
楊修又笑道:“聽聞這次圍困白馬的,是顔良、淳于瓊和公則三人。
這帶兵西進的,會是他們中的誰,諸位不想猜一猜?”
左邊那将軍不悅道:“楊先生此來随軍,是參贊軍事,可不是來胡鬧耍錢的。
”楊修悠悠道:“在下開的這個局,博錯了,無非是輸些錢财。
曹公開的那局,幾位若是下錯了注,可是要賠上身家性命的。
”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三個人俱是一凜。
他們互相使了個眼神,向前走了幾十步,驅馬登上一片小丘陵,與隊列遠遠隔開。
左邊那将軍開口道:“楊先生,你适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楊修拱手道:“德祖不才,自出征以來,一直有個疑問。
曹司空麾下猛将如雲,這次救援白馬,為何單單挑選你們三位來打頭陣?”
“我三人為何不能打頭陣?”右邊的将軍淡淡道。
楊修搖搖頭:“諸位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啊。
”他一指左邊那将軍,“張遼張文遠,你本是呂溫侯麾下的頭号大将,在徐州歸順了曹司空,官拜中郎将。
”他又一指中間那将軍,“關羽關雲長,你是玄德公的義弟,月餘之前方在徐州斬殺了曹公的守城将軍車胄。
曹司空攻破徐州以後,玄德公乘夜遁逃,你才歸順曹公,至今尚隻數月,卻已是偏将軍。
”
關羽聽到“歸順”二字,面有怒意。
他正欲開口分辯,卻被張遼扯了扯衣角,勉強壓下火氣。
楊修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也不說破,把視線轉向第三位将軍。
“至于你……”楊修指着第三位将軍,“徐晃徐公明,你根本就是漢室之人。
”
徐晃聽到這個評價,卻是面色未變。
當初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