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吊弟子這麼簡單吧?”
“蜚先生讓我來查明,那個叫劉平的漢室使者到底在哪裡,自從白馬城後他就失蹤了,你一定清楚。
”王越這時候還不知道劉平已經在袁營現身。
楊修沉吟起來。
他和劉平的聯系也已經中斷很久了,就連徐福都找不到他。
一直到曹丕今天早晨回歸,才讓楊修重新看到希望——盡管曹丕立刻被接進中軍,楊修沒機會去詢問,但他猜測劉平應該也不遠了。
不過這些事沒有必要跟王越說,對方有求于己,正是開價錢的大好機會。
“你們想知道劉平的下落,很簡單。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事成以後,我會告訴你。
”楊修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不由得興奮起來,抛動骰子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王越冷哼一聲,非常不滿:“你可要想清楚,你們楊家的情分,隻夠讓我再做一件事而已。
”
“一件事就一件事。
此事若成,以後就不必再煩你什麼了。
”楊修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王越在黑暗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先旨聲明,刺殺曹操或者郭嘉就别想了,他們的防衛現在太過森嚴,我沒送死的興趣。
”
楊修道:“不,我要你去殺的,是另外一個人。
”
“誰?”
楊修兩隻細眼一睜,迸出一道寒光:“賈诩賈文和——那是一個病弱老頭子,對你來說總不是件難事吧?”
王越沒有立刻回答。
賈诩的名聲他也知道,一個百病纏身卻活到現在的老家夥,一個連郭嘉都不願意輕易招惹的老毒物,他的身上永遠籠罩着一層霧霭,教人無法看清楚。
對付這種人,即使是王越也要三思而後行。
“你确定殺死他對你會有幫助?”王越反問。
“總要賭上一賭。
”楊修說。
楊修現在一門心思要從張繡口中探出那個宛城的秘密,而賈诩是張繡敞開心扉的最大阻礙。
隻要他一死,張繡在曹營最大的依靠就沒了,那個家夥将别無選擇,隻能對楊修坦承。
讓王越去殺,可謂是一本萬利。
勝了,漢室這方便可少一個可怕的對手;就算失敗,刺殺者也是王越,他如今是蜚先生那邊的人,跟楊家沒任何關系。
楊修見王越還有些遲疑,又不急不忙抛出一句:“蜚先生動員了這麼多資源,結果還是刺殺失敗。
如果你能帶回一位名士的人頭,想必他在袁紹那邊的壓力也會小一些。
”
王越終于被說動了,答應下來。
楊修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聽說你在烏巢那邊搞得風生水起,我還不信。
如今看來,你果然對蜚先生是盡心竭力啊。
”
他半是譏諷半是試探,王越卻未動怒,隻是冷冷道:“他有為我弟弟報仇的能力,你們呢?”
楊修沒回答,當然,王越也沒指望從這隻小狐狸那裡得到什麼答案。
黑暗恢複了平靜,隐藏其中的人影不知何時離開了。
楊修在霹靂車旁伫立了一陣,喊了一句“徐福”,往常徐福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可這次卻沒有。
楊修愣怔一下,又喊了一句,四周仍是寂靜無聲。
“哼,一定是又被郭嘉使喚出去了。
”楊修厭惡地聳聳鼻子,“算了,反正叫來也隻是聽我爹的命令。
王越也是,徐福也是,整天念叨什麼楊家情分,楊家情分,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我爹恩賜給我的。
老一代的家夥,都是這麼古闆。
他們可不知道,自己已經過時了。
”
楊修自言自語把骰子收好,一腳踢在霹靂車的殘架上,幾乎把整個架子踢垮。
他也不伸手去扶,轉身徑直離開,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與楊修相見之後,王越在曹營裡又潛伏了一陣,終于摸清楚了賈诩的居所。
這個老頭子很懂養生之道,每天作息時間都是固定的,比郭嘉要悠閑多了。
他身邊的護衛雖多,但那些護衛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都不大喜歡這個老頭子。
王越觀察了許久,決定把動手的時間定在酉戌之交,因為他發現賈诩在這個時候都會獨自在帳篷裡熬一種藥,那藥的味道非常古怪,周圍的衛兵避之不及。
于是他耐心地伏在一處距離營帳不遠的柴禾堆裡,等待着夜幕的降臨。
當營内梆子聲敲過四下以後,王越慢慢從隐蔽處伸展開身體,悄無聲息地接近賈诩的住所。
果然,那一股藥味準時彌漫而出,衛兵們捂着鼻子極力忍受,根本沒心思警戒四周。
王越一步一挪,如同一條蛇一樣慢慢靠近帳篷。
當他的雙手已經可以碰到篷布之時,忽然停住了腳步,眉毛不期然地皺了起來。
怎麼這個時候還有訪客?
他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身邊還跟着十幾名護衛。
這人的身影頗為熟悉,可光線太暗,王越看不大清楚。
這人走到帳篷前十步的地方,畢恭畢敬道:“請問賈将軍可曾歇息?”訪客聲音稚嫩,應該還是個孩子。
“哦,曹家的二公子啊,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賈诩的聲音從帳篷飄了出來。
曹丕也聞到那股異味,但他隻是用指頭輕快地在鼻前一揮,就放下了。
“漏夜至此,想請教您些問題。
”曹丕恭敬地說道,語氣卻強硬得很。
帳篷裡的聲音道:“隻要不介意小老吃的這些藥味,就請進來吧。
”
曹丕得了許可,往前走了幾步,又左右看了眼,皺眉道:“你們都站遠些,不許靠近這帳子三十步。
”那些衛兵還要堅持,可曹丕自從回歸曹營以後,威勢大增,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衛兵們就乖乖退開了。
王越心中一喜,曹丕這時候來,倒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他的位置是在背光處,十分隐秘,那些衛兵退開三十步,幾乎不可能發現。
于是他挑選了一個好位置,緊貼在帳篷外圍,摸出短刀,輕輕在牛皮質地的帳面上劃了一個口,朝裡望去。
身為當世大俠,王越本來更喜歡光明正大的厮殺,而不是這樣雞鳴狗盜的宵小所為。
但他深深知道,兩軍對壘,與十幾個遊俠對刺完全是兩回事。
在戰場和敵營之中,任你個人能耐再大,稍有不慎也會萬劫不複。
兩個人的聲音從帳篷的縫隙裡傳出來,清晰地傳入王越的耳朵裡。
先是賈诩的聲音,不疾不徐,夾雜着些許咳嗽:“夜寒露重,二公子可要小心身體,不要讓寒氣入體啊。
”
“多謝賈将軍關心。
”這是曹丕的聲音,很禮貌,但明顯心不在焉。
簡單的寒暄過後,曹丕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賈将軍,我今日來此,是想有件事要問你。
”
“但說不妨。
”
“宛城之戰,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下絕非是來報仇,隻是想弄清楚。
”
帳篷裡突然沒了聲音。
王越一瞬間幾乎以為裡面沒人了,他把眼睛湊到縫隙處,看到帳篷裡燭光搖動,暗灰色的陶藥甕咕嘟嘟地冒着熱氣。
賈诩佝偻着身軀背對自己,而曹丕則站在他面前,瞪大了眼睛,雙拳緊握。
“今日您不說出真相,我是不會離開這頂帳子的!”曹丕的聲調突然提高。
“二公子,當日各為其主罷了,又何必掀出舊賬呢?”
賈诩的語氣裡全是無奈,他似乎無法承受曹丕的鋒芒,向後退了退。
曹丕不肯相讓,踏步逼前,從腰間抽出一把劍,竟是要逼迫這位曹營熾手可熱的重臣。
“您若不說,我就殺了您為我大哥報仇,再去向父親請罪!”
曹丕手執長劍,脖頸處青筋綻起,如怒龍騰淵,整個人為一股戾氣籠罩。
王越在外頭窺視,不覺暗暗點頭。
此子果然是王氏快劍的好苗子,多日不見,他比在許都時可更成熟了。
賈诩幾乎退無可退,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讓人懷疑肝都吐出來了。
曹丕卻毫不同情,隻是冷冷地盯着他。
賈诩好不容易咳完了,沙啞着嗓子道:“容老夫喝些藥湯……”
“不說個明白,别想吃藥!”
曹丕用長劍一挑,那小藥甕被他挑到半空,劃過一條弧線,恰好朝着王越藏匿的位置砸來。
那小甕已被燒得滾燙,若被砸中,就算隔着帳布也會被燙個好歹,可如果閃身躲避,說不定會露了行藏。
王越心中猶豫了一下,打算屏息甯氣,向右邊小小地避讓半分。
可突然間,多年沙場曆練出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對!
他心念電轉之間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