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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弦上的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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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聚精會神。

     “那還是在光和年間,當時我是靈帝陛下朝中的衛尉,你父親季才是我手下的一名左都侯。

    我覺得這年輕人頗有才幹,很是欣賞。

    他是河内獲嘉人,我雖出身弘農華陰,不過也姓楊,就認他做了族侄。

    季才是個幹才,腹中有鱗甲,說一藏十,是個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說到這裡,楊彪佝偻的身體略微挺直了一些。

     “光和四年,在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靈帝陛下的一位妃子王美人誕下了一位皇子,起名為協。

    當時何皇後已經生了太子劉辯,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便毒殺了王美人。

    董太後怕協皇子也遭到毒手,便把他接入宮中,親自撫養。

    後來少帝為董卓所廢,協皇子踐祚為帝,就是當今天子。

    ” 楊平歪了歪頭,心裡很奇怪,這些事情都是天下皆知的,何必再說一遍。

    這時候,楊彪眉毛陡然一揚,用嚴重的語氣道:“可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當時王美人是雙生,一共産下了兩位皇子!” 楊平悚然一驚,一個模糊的念頭飛快地掠過腦海。

     “宮中的蔔者說雙生大不吉。

    王美人便找到了當時擔任宮省宿衛的我,央求我将其中一個孩子帶出宮去,否則兩個嬰兒都活不了。

    我無法拒絕她的請求,也想為靈帝陛下多留一位苗裔。

    當時我想,反正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少帝劉辯當初就是養在宮外,然後才接入宮中……” 楊彪的聲音随即重新低沉下去。

     “……于是我就找到了楊俊,請求他把其中一個嬰兒帶出去。

    以我和他的職權,這件事幹得神不知,鬼不覺。

    可幾天以後,王美人突然意外死亡,我深深感到雒陽實在太過危險,就連留在太後身邊的協皇子都時時面臨威脅,何況這個沒有任何名分的小孩子。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我便找了個機會,讓楊俊帶着那個孩子辭官回老家,對外宣稱是自己兒子。

    他這麼多年以來,犧牲很大,做得很好,真是辛苦他了。

    ” 楊平已經猜到接下來楊彪要說什麼了,他盯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說,我不姓楊,我姓劉,我是當今天子的雙生兄弟?” 楊彪雙手環起,遙空一抱,鄭重其事道:“所以你的字不是義和,而是仲和,因為天子的字是伯和。

    你流的是漢室皇族的鮮血。

    ” 楊平舔了舔嘴唇,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

    這事可真荒謬,前一刻他還是河内郡的一個普通良家子,後一刻就搖身一變成了皇族,而且是當朝天子的親生兄弟,正統到不能再正統的漢室宗親! 這解釋了為何父親從小把他放在司馬家;也解釋了為何父親這麼多年對他隻有隔閡的恭謹——但是解釋不了從昨天晚上開始的一連串事件。

     楊平,現在叫做劉平,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把楊彪的話聽完。

    他隐隐地感覺到,自己的身世之謎,不過是一個開始。

     “我最初的本意,隻是想為王美人多留一點骨血。

    她這一輩子隻求過我這麼一次,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辜負她。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你會作為楊俊的兒子安穩地過完這一生……”楊彪突然突兀地轉換了話題:“可是現在事情起了變化,陛下需要你。

    ” “需要我?”劉平幾乎失笑,一位九五之尊的君主,需要他這個既無政治根基也無文才武略的一介鄉野草民做什麼呢? 楊彪慢慢用指頭敲擊着膝蓋,雙眼望着厚厚的布幔,似乎想努力看穿它。

     “如今的情勢你也是知道的。

    漢室衰微,朝政完全被曹氏捏在手裡,像我這樣的公卿輔臣,一個接一個地被清洗掉,跟随陛下從雒陽出來的大臣們已是七零八落。

    長此以往,曹氏将會是第二個王莽——想要重振朝綱,隻靠我們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 劉平自嘲地笑了笑:“您都無可奈何的事情,我又能幫上什麼忙?” 楊彪豎起一根指頭:“陛下光是承受着曹氏的壓力,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

    我們需要一位影子,能夠在暗處活動,為陛下籠絡更多忠心漢室的人,積蓄反擊的力量。

    你是一位皇族,你的身份可以做許多我們做不到的事情。

    ” “漢室宗親多了,何必找我這個連名分都沒有的人,誰會相信。

    ” “但陛下的親兄弟隻有你一個,你們的相貌一模一樣,沒有人能代替你!” 車廂裡陷入了一陣尴尬的沉默,寒風頑強地從布幔縫隙中透進來,讓這一老一少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

    畢竟天氣已是十二月,而許都還在遙遠的前方。

     劉平道:“楊太尉當初布這一枚閑子下去,是否已經早有成算?” 楊彪呵呵笑了一聲,味道苦澀:“你太高看老夫了。

    若非走投無路,我們也不會将你拖進來……可漢室已經到了懸崖邊緣,我們别無選擇,隻能锱铢必争,挖掘每一份可以利用的力量,不放過每一個可能。

    ”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越來越激動,胡須一顫一顫。

    忽然間,楊彪像一頭老獅子挺直了身體,猛地扳住楊平的雙肩:“四百年劉氏基業,不可以毀于我等之手。

    大漢曆代皇帝,可都在看着我們呐!” 劉平被老人突然的爆發震懾住了,他還從來沒看到過一個人執著到了這種程度。

    他不太敢正視老人灼熱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閃。

    楊彪看到他的樣子,啞然失笑,慢慢松開劉平,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平冠,恢複沉穩的神态。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一切也許很難在倉促之間接受,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楊彪說,“每一天,漢室都在不斷衰弱,不斷死亡。

    ” 劉平深吸了一口氣:“也就是說,這一次根本不是曹操征辟我父親,而是你們要找我?” 楊彪道:“不完全是,曹操對你父親的才幹欣賞已久,這一次的征辟确實是出自司空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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