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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汉显呼机,可乐罐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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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兩周沒見柳青,我晚上繼續在自習室看《婦産科學》,吃柳青送的蛋卷。

    辛夷從宿舍跑上來,說有人找。

    我下樓,先看見保持一貫警惕性的胡大爺站在樓道當中,然後看見柳青的一個小美女銷售代表站在我宿舍門口。

     我以前在柳青辦公室和仁和住院樓電梯裡都見過她。

    小鼻子,小嘴,小個子,小頭發黑順,仿佛南方到處都有的小籠包子,到了北方就成了一定程度的稀罕物件。

    她在住院樓電梯裡被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副教授兩隻大眼睛肆無忌憚地摸着,我聽見中年副教授口腔裡唾液分泌的聲音,看見他巨大的喉結上下滾動,她在擁擠的電梯裡無助地瞥了我一眼,我羞愧地低下了頭。

    在手術台上,這些中年骨幹們已經比老教授們占據優勢,但是完全沒有了老一輩的性情和氣質。

    仁和醫院老教授們還是中年的時候,剛改革開放,第一批公派出國五十人中惟一一個男醫生,省出來的錢帶回一輛哈雷機車,五十歲年紀穿粉花襯衫奔馳在北京街頭,比那年的榆葉梅綻放得還早。

    簡單總結,這是老炮和土流氓的區别,這是陳圓圓和大喇的區别。

     小美女銷售代表把一個手提袋交給我就走了,我打開來,是個全新的尋呼機和柳青的一封信。

    用的是她自己公司的信紙和信封,她的字有些草,收筆的地方圓通,放筆的地方有些飄: “秋,我的乖弟弟,好想你啊,怎麼辦呢?常想起你,可想你了。

    每一刻,周圍不用有花開,不用有月光,不用有星星,隻要我的心思可以從其他俗事移開(我的心思越來越經常地遊離!),你就悄悄地進來,風一樣,流水一樣,霧氣一樣,酒一樣,我的心是酒杯嗎?‘像此刻的風,驟然吹起,我要抱着你,坐在酒杯中’。

     沒和你商量,給你買了這個呼機,我要能夠找到你,知道你在哪裡,每一刻,每一秒。

    不用全部回複我所有留言,但是我希望我有權力把這個呼機當成一隻耳朵,一隻我可以傾訴的耳朵,我想象,你在聽,你能懂。

     青,草于辦公室。

     又,同時附上呼機發票,在公主墳買的,尋呼費交了一年。

    明年這個時候,你就畢業了,之後你會做什麼?在哪個城市呢?在誰身邊?這些,我該問嗎?這些,和我有關系嗎?” 呼機是個摩托羅拉加強型漢顯,能顯示兩大排漢字,做得結實,黑色優質工程塑料,沉甸甸有墜手感,不使勁兒摔在水泥地上,不會有劃痕。

    還配個别子,别在褲袋上,還有個銀色的鍊子,一邊栓呼機,另一邊栓褲腰,中間部分銀亮亮地貼着褲子畫一道弧線,走來走去的時候,輕輕敲打臀部。

    我仿佛聽見江湖上的風雷聲、馬嘶聲、人沸聲,再拎個公文包,我就能出去行走了。

     這是我的第一個通信器材啊。

    我看了一下發票,機器兩千元,一年尋呼費八百元。

    潤迅台的,他們的廣告公共廁所都有,撒尿都避不開,“一呼天下應”。

    我哥總結,男人的一生是由幾個重要的物件構成的:第一把刀子,第一個呼機,第一台電腦,第一張床,第一輛車,第一個房子,第一塊墓地。

    我說,我不同意。

    男人的一生是由幾個重要事件構成的:第一次自己睡覺,第一次夢遺,第一次自摸,第一次送花,第一次打炮,第一次結婚,第一次砍人,第一次掙錢,第一次偷竊,第一次遊行,第一次頭撞牆,第一次自殺,第一次手術,第一次大小便失禁,第一次死亡。

    我哥說,咱們說的沒有本質區别,我更理性些,你更下流些,如果你不重視物件,咱們換呼機吧。

    我哥的呼機是最老的一款,盒子槍一樣大,二十四小時心髒監護儀一樣大,能顯示二十位數字,呼叫者除了留電話号碼,也能以數字的形式簡單留言,我哥公文包裡常帶着一本新華字典大小的密碼本,以備破解這些數字留言。

    我說,不換,我的是漢顯,我報了個唐詩班,每天通過呼機台給我傳三首唐詩。

    我哥說,我明天去買手機。

     我把裝随身聽的絲綢袋子騰出來,裝呼機,放呼機的口袋不再放任何鑰匙之類的小東西,我想盡量避免劃痕,防止北京的灰塵進入液晶顯示屏。

    不設定成震動,我怕在課堂上響起,設定成震動,我怕長此以往震松呼機的零部件。

    我堅信,這個呼機能使一輩子。

     柳青的信息随之湧入,風一樣,流水一樣,霧氣一樣,酒一樣。

     “我開始買新衣服了,下次帶主任醫生們去歐洲考察,我多買些花裙子,你喜歡什麼顔色?” “你睫毛太長了,得剪短,省得太招人。

    ” “總想給你留信息或者寫信,在每一個想你的時候。

    然後總是會發現筆拙得厲害,然後總是要想起那句和你一起在車裡一起聽過的歌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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