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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方饭店,菜刀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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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繼承了我修長的手指。

    加州灣區的房子大,我姐姐要給我外甥買個鋼琴。

    我老媽說,還是買兩把菜刀吧,再買一塊案闆,一手一把菜刀,也能敲打,也練手,剁豬肉,剁韭菜,實用,省錢。

    我外甥喊,我要菜刀,我要菜刀,我不要鋼琴。

    我姐姐惡狠狠看了我老媽一眼。

     “這裡生活還算方便。

    ”我開始介紹,“大華電影院北邊有個奧之光超市,吃喝拉撒的小東西都有,就在你住的這個酒店斜對面。

    穿的,去秀水市場,各種假名牌都有,便宜,偶爾還能找着真貨。

    來料加工,一百套的材料做出一百零二件,一百件按合同運到國外,剩兩件流入國内,來到秀水。

    這種真貨,辛夷和魏妍都會認,魏妍更會砍價錢,讓她陪你去,不吃虧。

    但是買完衣服,她會暗示你,請她吃法國大磨坊的面包,秀水邊上就有一家店。

    東單街上也有很多小店,你喜歡可以逛。

    辛夷說,晚上七、八點鐘逛最好,白領姑娘們都下班了,手拉手逛街,一家店一家店地逛。

    但是你别像辛夷一樣,從正面盯着人家看太久,小心姑娘喊,臭流氓。

    那樣警察就會出來,你美國護照不及時亮出來,就可能被帶到派出所。

    你可以從背後看,按辛夷的話說,看頭發,看肩膀,看屁股,看小腿,沒人管,而且,背影好看的比前臉好看的女生多很多。

    住在醫院附近,兩點最好,一,暖和,病人怕冷,醫院暖氣燒得最早最足。

    二,吃的方便,總要給手術大夫預備吃的,食堂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二點都有飯。

    醫科院基礎所的食堂,十點鐘有馄饨,豬肉大蔥,好吃。

    厚樸有私藏的紫菜和蝦皮,我們可以一起搶,放在馄饨湯裡。

    不要怕他叫,杜仲的嗓子比厚樸大多了。

    厚樸要叫,杜仲會喊,厚樸,你吵什麼吵,再吵打死你。

    要玩兒,到我們宿舍來,基礎所六樓,你要快點學會麻将。

    九号院可以打網球,仁和醫院的各個天井裡都可以打羽毛球。

    ” “聽你說,辛夷應該是個壞人?”小白問。

     “辛夷是個好人。

    ”我回答。

     啤酒走腎,我去小白房裡的洗手間。

    媽的,小白的洗手間可真大,足有十幾平方米,可以橫着尿、豎着尿、轉一圈然後接着尿。

    我看着尿液濺出一層厚厚的泡沫,比啤酒的泡沫還厚,我想,啤酒是為什麼啊,進入身體又出去? 我是倒尿盆長大的。

    我們整個兒一個胡同的一百多人,共用一個十平方米的廁所。

    我做飯糊鍋,洗碗碎碟子,掃地留灰。

    我老媽說,尿盆總會倒吧?倒不幹淨,留着明天再倒。

    從此,倒尿盆成了我唯一的責任。

    我端着五升裝的尿盆,尿盆是搪瓷的,外壁上印三條巨大的金魚,蓋上印一朵莫名其妙的蓮花。

    我穿過巨大的雜院,我躲過自行車,我閃開追逐打鬧的小孩兒,我疾走到胡同口,我看到廁所附近被屎尿滋潤的草木茁壯成長,我掀開尿盆蓋,我看見廁所牆上粉筆重彩二十四個字“天冷地面結冰,大小便要入坑,防止地滑摔倒,講衛生又文明”,我将尿液急速而穩定地傾倒進大便池,我盡量不濺到旁邊蹲着看昨天《北京晚報》、堅持不懈、默默大便的劉大爺,我退出身兒來,我長吸一口氣。

    所有活動,我都在一口氣内完成,從小到大,我其實并不知道尿盆的味兒。

    後來,我發現我肺活量極大,4500毫升,長跑耐力好,3000米從來不覺得憋氣。

    我還發現我嗅覺不靈敏,和公共廁所比較,每個姑娘在我的鼻子裡都是香香的。

    這些都是從小倒尿盆的好處。

     在小白十幾平方米的洗手間裡,沒有發現拿着《北京晚報》的大爺,我自由自在地小便,然後不慌不忙把小弟弟收進褲裆。

    我想起在廁所裡看《北京晚報》的劉大爺,他總是堅持看完一整張報紙,撕下他認為文氣盎然可喜應該保留或者給小孫子們看的好文章,我學着辛夷歸納總結了一下,我和小白最大的區别,就是五升裝尿盆和十平方米洗手間的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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