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統治者,它們繁盛,茂密,帶着濃烈的滄桑感。
戈壁灘上,人煙稀少,偶爾,會有羊群過來,牧羊的漢子手裡拿着鞭子,一邊在空中舞動,一邊用渾厚的聲音吆喝他的羊群。
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幸福?我問泰易。
那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泰易頭也不回地回答我。
他們遠離城市的喧嚣,生活單純而簡單,隻是牧羊,隻是行走,待夕陽西下的時候,他們就趕着羊群回家,和妻子一起做晚飯,哄孩子入睡……周而複始,直到老去。
我淡淡地說。
可他們把人生給了那群羊。
泰易沒精打采地說。
如果人生的目的就是這樣簡單,會不會就是幸福?我喃喃自語。
什麼?泰易問我。
我仰起頭來,我知道,我又在思念倒桑樹街了。
我想念布小曼,想念張初初,想念段錦年,我也想念……唐小泊。
想念在我心裡生成了藤。
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愛一個人其實不是最最孤單,當你想念他的時候,才是。
天色微暗的時候,泰易沮喪地對我說,糟了,我們迷路了。
戈壁灘上的路,都是常年熟悉道路的司機自己走出來的,當天色暗下來,那些痕迹就看不清楚了,而周圍荒無人煙,舉目都是空曠,繼續走,會更加不知道方向,而且汽油會耗盡也找不到出路。
但停下來,就在這戈壁灘上過夜,多麼可怕。
夜裡的戈壁,也是涼的,再加上也許會有狼出沒,更沒有安全感。
我記得上次是這樣走……麥涼,我真的走過一次的。
半天,最多大半天就可以到的。
泰易惆怅地說。
要不我們返回去找牧羊人的帳篷?
可現在我也不記得來時的路了,隻有等天亮的時候,才能辨得清方向。
有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現在的我,又冷又餓,帶在路上吃的幹糧和水已經剩下不多了。
但我們都不敢多吃,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路,如果明天還是不可以呢?而汽油耗盡,我們要怎樣走出戈壁?我後悔了,不該這樣魯莽地行事。
應該說坐火車或者汽車,又或者應該帶指南針,帶地圖,帶匕首,帶更多的東西……但誰又知道會這樣呢?
我們決定還是找個附近可以避風的地方,先停下來等等,也許會有車輛經過,也許明天一早我們就能看到道路了。
我們選了一個駱駝草生長得茂密的叢地,停下車來。
泰易幽幽地說,也許我們不是同年同月生,但會同年同月死。
我把右手拳起來碰碰自己的胸口,我看着他的眼睛,慎重地說,我保證,我們不會死的。
嗯。
泰易終于打起了精神。
我把水和食物遞給他,我說,你吃。
他猶豫地接過去,但隻吃了丁點。
他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們沒有被凍死,沒有被狼吃掉,沒有餓死在戈壁上,我一定會更好、更好地生活。
我拍他的肩,當然。
其實我的心裡也很怕,也有很多不好的念想。
我想,也許我真的會死,也許我永遠也回不到倒桑樹街了,再也不能見到我親愛的朋友。
我的墓碑上會放哪一張照片?胡思亂想中,我困乏地睡着了。
半夜裡我醒來過,泰易在我的身邊,他的身體蜷縮起來,睡在我的腿上。
我擡起頭看了看天,繁星滿天,如此浩瀚,盛大。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星空了。
而我看到了一顆流星,是一顆流星,它在天際上急速地墜落,我想要擡起手許願,落在空中的手又慢慢地垂了下去。
我不想再去許願了,因為段錦年,因為布小曼和唐小泊,已經給了我最好的流星,已經讓我許過願了。
此刻的他們,好嗎?當他們想起我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再醒來的時候,是聽到了泰易的歡呼。
他狂喜地朝我跑來,然後一把抱住了我,他說,我找到路了,我已經看到路了……昨天晚上,我們沒有被凍死也沒有被狼吃掉。
我拍他的肩膀,那還不快出發?我想要吃三碗米飯。
他蓦地醒來,才發現因為驚喜抱住了我,臉漸漸地紅了起來。
他喃喃地說,對不起。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我朝他的胸口捶過去一拳。
他噗哧笑了。
他說,你說話的樣子像個女土匪。
我們終于找到了方向,并且在幾個小時以後順利地見到了城市。
在見到房子和人的時候,我們是那麼地感慨,原來人住在人群裡才是有安全感的。
我們熱烈地讨論着在見到第一個餐館的時候,要點些什麼什麼。
在經過一個公話亭的時候,我的心,微微地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的我,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想念唐小泊。
我對泰易說,停一下。
他蓦地停了下來。
我從他的車上跳下來,我奔跑到公話亭,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因為我怕稍一猶豫我就作罷了。
我拿起電話,按下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手指微微地戰栗。
那一瞬間我在想,也許不會有人接,也許是他的家人接的,也許就是他接……
我的手指偏側了一下,就按到了另外一個數字上。
我如釋重負。
電話通了。
電話被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