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邊行邊說,似乎早已把對方身分瞧了個透。
倒是朱蕾乍聽之下,吃了一驚,倏地勒住了馬,想了一下,繼續前行。
微微一笑,她說:“你原來也瞧出來了?”
姓燕的哧地一笑:“那還用說,早在你看捏泥人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後來姓盛的綴上了你,我卻綴上了他,你隻當天下有這麼湊巧的事麼?”
朱蕾沒有說話,心裡大生感激。
白衣人道:“吳三桂的五華山宮,防範極嚴,卻是怎麼會被你溜了出來?”
朱蕾暗忖着,此人果然對我知悉甚清,就連我被擒在五華山宮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原想實話實說,轉念再想,顧忌風聲外洩,害了陳圓圓。
“反正我溜出來了,你又何必多問?”
白衣人碰了一個軟釘子,沒有出聲。
朱蕾忽然勒住了馬,前面白衣人忙也停住,回身察看道:“怎……”
“說了半天,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卻對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這太不公平了。
”
朱蕾滿臉稚氣地向他望着,卻又迸出一句,“也許你也是個壞人吧!”
白衣人哈哈一笑:“你看呢?”
朱蕾一雙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搖搖頭說:“看起來倒是不像,可是誰知道呢,這個年頭,人心都變了,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看那個吳三桂,豈不是相貌堂堂的一表人材,誰又知道竟會做出這種贻笑祖宗、喪心病狂的事呢!”
白衣人微微颔首道:“說得有理,最起碼有一點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是吳三桂!”
“廢話!”
“我的意思是絕不會像吳三桂那樣,做出出賣祖宗的事!”
“這樣還不夠!”朱蕾在馬上坐正了身子,“你得說清楚了,你叫什麼名字,到底是幹什麼的?”
白衣人哼了一聲:“什麼時候了,還端着公主的架子,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
說罷掉頭就走。
“慢着……”朱蕾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歎了口氣,“是我錯了,不該懷疑你,當你是壞人……”
白衣人挑動了一下長眉,笑道:“殿下這個壞人的論調,大有語病,有修正一下的必要!”
“怎麼說?”
“舉個例子說吧!”姓燕的侃侃而論,“就拿這個吳三桂來說吧,我們當然當他是十足的壞人,人人得而誅之,可是清朝的皇室,卻當他開國的功臣,了不得的好人,這還是大而言之,如果談到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可就更扯不清了,所以這好人壞人的論調,最是斷言不得!”
朱蕾怔了一怔,生氣地道:“照你這麼說,這個天底下豈不是沒有善惡之分了?”
“卻也不能這麼說……”姓燕的說,“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人的善惡,決定于他與生俱來的天性,既是生性如此,則為善為惡也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命中早已注定,這可就又牽扯到了佛家的因果報應之說了……”
朱蕾搖搖頭說:“你這個說法太武斷、霸道,完全否定了一個人的後天努力,置道德學問于無地……”
“請問讀聖賢書,行孔孟之道又為什麼?一個人如果連善惡黑白都分不清楚,真正是空來人世一場了。
”
“哈哈……”姓燕的白衣人發出了嘹亮的一聲狂笑,氣勢昂揚地道,“收起來你那一套道德學問吧!這隻是欺人自欺的一套玩藝兒,說來說去,還是我剛才的那兩句話,人的好壞完全在他的生性俱來,什麼道德學問,狗屁不如,一個天生的下賤胚子,就算他滿腹經書,還是一樣,反之為惡的手段、更高人一等,曆史上這類例子多不勝算,數也數不清,至于那些開國君王,嘿嘿!成者王侯敗者賊,更是不提也罷――竊國者侯竊鈎者誅,人心世道原是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話聲微頓,随即又大笑起來。
原以為他是個斯文人物,豈不知幾句話一經出口,才顯出内裡的猖狂氣質,一時之間,朱蕾可真摸不清他到底是何方人物了。
這番高論,固然不無道理,她卻覺得失之于偏激矯情,大大違背了她的仁厚居心,而且她深信人的後天努力,應是可以潛移默化,化頑劣而優秀,終成有用之材。
隻是眼前卻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想不到自己的一句好人壞人,引發了對方如此一篇狂論,不過透過了對方的一番論調,她總算也了解到這人的一些為人。
那就是,對方應是一個率性而為的實力主義者,其為善惡,一憑自身的性情取舍,同時他亦是一個猖狂自大,唯我獨尊的人。
這類人物,真的很難用單純的善惡二分論來分别了。
想到這裡,微微一笑,向着他拱了一下手,“高見,高見,說了半天,我還是不知道閣下的大名,能夠告訴我知道麼?”
“不能!”白衣人搖了一下頭,“不過,你已經知道我姓燕了。
”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