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駿馬并騎前進,踏過了長巷盡頭。
眼前有幾棵大槐樹,遮成了大片陰影。
午後的驕陽炎熱難當,這裡卻難得的有些兒涼意。
朱蕾勒住了馬,喘了一口氣說:“在這裡歇一會兒吧!”
簡昆侖說了聲好,翻身下馬,朱蕾也跟着下來。
一陣風吹了過來,揭動着她臉上的面紗,她說:“好涼快!”往前面走了幾步,便往擺在樹陰下的一張長闆凳上坐了下來。
一對農村夫婦在賣酸梅湯和西瓜,切開的西瓜,黃澄澄的脆瓜瓤兒,由一個小孩用蒲扇來回扇着,攆着蒼蠅。
簡昆侖與朱蕾的猝然來臨,對于這家小買賣主客雙方來說,都不啻是件新鮮事兒。
七八個正在吃西瓜喝酸梅湯的大漢,都不禁停下了嘴。
就連照顧買賣的那一對農村夫婦也睜大了眼睛。
這個年頭兒,女人上街已不多見,更别說騎馬了,更何況朱蕾這般神仙風采的一個妙人兒,焉能不為之怦然心動,看直了眼!
“我要喝酸梅湯!”朱蕾小聲地在簡昆侖耳朵邊上嘀咕着,忽然發覺到那麼多雙眼睛,都在向她望着,怪不好意思的,便自垂下了頭。
簡昆侖向那漢子招招手,喚他來兩碗酸梅湯,特别注意這兩隻碗幹不幹淨,如此一來,這兩隻碗倒是非幹淨不可了。
似乎另外還有别的事情令他挂心……
緊接着,身後便傳來亂蹄踐踏聲,兩騎快馬風馳電掣地已來到了眼前。
馬跑得太快了,卻又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陡地收住了缰繩,長嘶聲裡,帶動着兩匹牲口的頻頻打轉,官道上,彌漫起大片塵土,看上去就像是懸挂在當空一面極大的黃色紗帳,久久不散……
騎在馬上的兩個人,頭戴着馬連波的大草帽,滿臉陰詭剽悍之氣,随着團團打轉的馬勢,有意無意地向着這邊座頭上看了幾眼,随即喝叱着,又自策馬而去。
轉瞬之間,便剩下了兩騎背影。
朱蕾轉向簡昆侖看着:“這兩個人是跟着我們的?”
簡昆侖哼了一聲:“還不知道,不過就快要知道了!”
說罷站起來,往桌子上丢下幾個制錢:“我們走吧!”
解金刀,像是個人的名字。
不,它卻是個飯莊子,本地最有名氣的一家大酒館、飯店。
多日辛苦,直到這一刻,朱蕾才總算吃到一頓最合乎自己口味的飯菜。
隔着一片竹簾,可以看到食堂的大廳,隻是一簾之隔,卻似劃分了雅、俗兩個世界――這裡便是所謂的雅座了。
金絲雀在籠子裡上上下下跳着,微弱的鳴聲,混雜在一簾之外的嘈雜亂嚣裡,氣氛極是不調。
透過敞開的窗戶,偶爾有一些風吹進來,卻驅不散眼前的酷熱。
二人都已吃飽,用着本地的普洱香茗。
朱蕾略似神秘地看着他,微微含笑道:“好了,總可以告訴我了,我們這一趟,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簡昆侖搖了一下頭,悅聲道:“還說不準,也許隻是出來走走……”
“隻是出來走走?跑了二十裡,隻為了吃一頓飯?”
“難道不值得?”
朱蕾十分嬌氣地哼了一聲,斜過眼睛來,睨着他隻是笑。
簡昆侖湛湛神采的一雙眼睛,不自禁地又自向隔有一層竹簾之外的大廳望出去……
外面人聲嘈雜,行拳猜酒,呼盧喝雉,原已亂作一團,更有聲聲琵琶,銀牙打闆,疊落在斷續無力的女子賣唱聲裡。
這麼多亂嚣聲音裡,朱蕾卻不曾忽略另一種聲音,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新誘人。
賣花的聲音。
清香淡雅的白蘭花。
“你可以為我做一件事麼?”朱蕾笑靥可人地向他望着。
“買花?”
“咦?”她簡直詫異了,“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聽見了!”
他不但早已聽見,而且也看見了。
透過竹簾的絲絲空隙,雖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卻也有七分輪廓,一身青布衣褲,腰上紮着根彩帶,個頭兒偏高一些,膚色略黑,身後拖着一條大辮子――便是那個賣花姑娘的一個大概素描。
手裡挽着個花籃,像是一隻飛舞花叢的蝴蝶,一忽兒東,一忽兒西,把一串串淡雅清香的白蘭花,送到了客人手上。
客人毛手毛腳,她卻總是巧妙地閃開來。
簡昆侖正是一直在欣賞她閃開時的嬌柔姿态,蛇樣的腰肢,燕子般的靈巧……
這隻燕子終于來在了簾外。
“買花呀――白蘭花!”
聲音更美、更嗲。
随着這聲清晰的呼喚之後,竹簾半掀,探進來賣花姑娘半面身子。
“先生,小姐,要不要白蘭花?新摘的,好香!”
朱蕾才點了一下頭,她便進來了。
黑紅黑紅的一張臉蛋,嵌着雙活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