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紮住,如此黑夜,僅僅憑着他顯露于外的一雙眼睛判知是誰,可是太難了。
“你是誰?”
一霎間,時美嬌真有被人戲弄的感覺。
那人輕輕地哼了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
隻是用着一雙湛湛目神,向時美嬌默默打量不已。
透過一抹月光,瞧見對方交叉肩後的一雙長劍。
這人一聲不吭,隻是靜靜向她看着,眼神兒該怒不怒,波谲雲詭,令人費解。
時美嬌忽然明白了過來。
不用說對方便是方才一聲不吭,向自己施展暗器一掌飛針的那個人了,更有甚者,眼前自己竟然又上了他的當,這一手故布疑陣,虧他想得出來,竟然連自己也誤為是簡昆侖的腳步,而一路跟随來到了這裡。
這個突然的觸及,使得時美嬌一時透體冰涼,做聲不得,真個說不出的氣餒、愧恨。
以她平素之為人機智,怎麼也不應該會有此疏忽,想不到偏偏一時大意,鬼迷了心,竟自如此糊塗。
不用說,簡昆侖此刻早已去之無蹤,自是難望再尋。
想到這裡,真不禁氣得肺都要炸了,一腔怒火一股腦地便沖向對方這個黑衣人。
“很好――你的詭計……你好……”
那人一雙眼睛,頗似含有幾分莞爾的笑意,忽然拉長了,神态溫順靜雅,仍然一言不發。
時美嬌蛾眉微挑:“怎麼不說話?”
黑衣人的一雙眸子,拉得更長了――也許在蒙布之内,他正在微笑,為着他的詭計得逞。
隻是笑容之後,不僅斯文,應是隐藏壓制着相當敵意。
時美嬌蓦地後退了一步:“咦――你……是誰?”
一霎間,那雙靈活的眼睛,已在對方身上打轉無數,接着,她冷冷地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所以蒙着臉,當然是怕我認出你是誰來,這麼說,我們原是認識的……再不然就是見過面?”
話聲未已,黑衣人陡地騰身而前。
其勢絕快。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一步前跨,舉手發招,一掌直向時美橋前心擊來。
掌勢極快,似側而偏,兼具有劈、撞之勢,指尖未至,先有一股絕大勁風,可見真力之渾厚。
時美嬌心裡一動,暗驚于此人掌式之淩厲,幾與自己相伯仲。
飄香門柳蝶衣私授武技之中,有蝶衣七式,最是神奇不可預知。
眼前時美嬌情急之下,不自知便施展而出。
嬌軀向後一閃,緊接着一式翩跹,現出了纖腰一眼――以此而誘敵進身,十九可能得手。
關鍵在于敵人一經襲進,即為緊接而下的蝶衣二式――粉翅雙酣攻入兩側,再從容退身簡直妄想。
卻是不知,黑衣人竟有詭智。
時美嬌纖手方出,施展粉翅雙酣一式,按向對方的兩肋,黑衣人卻似先已得警,不俟對方纖手襲近,先已騰身而起。
這一手,大是出乎時美嬌意外。
随着她遞出的雙手,黑衣人偌大的身子,一個奇快的倒仰,卻是不容身子落下,在空中一個疾滾,竟自繞到了時美嬌右側。
時美嬌蓦地一驚,蓋因對方這一式身法,好生眼熟。
一念之驚,還沒有會過意來。
對方黑衣人反卷的一隻腳尖倒踢北鬥,刷地向她臉上踢來。
時美嬌輕叱一聲,身軀一個倒擰,極其危急一瞬,以蝶衣七式最後一式風卷狂蝶,整個身子宛似飛雲一片,呼地狂揚而開。
好險。
黑衣人的一式飛踢,險險乎擦着她的發絲滑了過去。
對于黑衣人來說,原以為十拿九穩的制勝訣竅,想不到竟走了空招,而時美嬌亦情不自禁地為之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着黑衣人靈活的長軀,在一腳踢空之下,飛轉出七丈外,落身于一脈修篁之上。
“領教了。
”脫口說出了這麼一句,便再也不欲久留,随着竹梢的一顫,巨鶴穿雲也似的,已自拔身而起,墜向一嶺青蔥,夜色裡,閃得一閃,便自無蹤。
時美嬌若是放他不過,黑衣人即使身法再快,也難以擺脫。
她卻計不出此。
一霎間的覺醒,直似有驚心動魄之勢,一時望着黑衣人消逝的背影,做聲不得。
便是黑衣人臨去之前的那一句:“領教了!”語音清脆,宛若婦人,忽然使得她有所觸及。
“李七郎!”
“莫非是他?”
這個念頭,有如疾電流竄,刹那間傳遍全身,真正是吃驚不小。
再回想方才出手身法,對方雖似有所掩飾,卻也不無穿幫,她由是更有所悟,怪不得那般神妙的蝶衣七式,竟然也難他不住,看來柳蝶衣對于這個後來入門的少年,更似有所偏愛,非但這一套蝶衣七式早已傳授給了他,更授以破解之道,說不定,更有許多招式,連自己也未能盡知。
看起來有關二人的許多傳說,應是其來有自,而非空穴來風了。
一霎間,她隻覺得全身透體發涼,眼睛一酸,竟自淌下淚來。
再想,如果自己沒認錯,這個人便是李七郎了。
隻是,一個問題……
他為什麼要救簡昆侖?
而且,由方才動手,出招之淩厲,以及飛針暗算之狠毒諸情上判斷,可以窺知這個人對自己所隐藏的敵意,分明意欲置自己于死地,正是好毒心也!
卻又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柳蝶衣?還是簡昆侖?
一霎間,她陷于迷離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