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是奢談,像眼下的辰光,今朝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活蹦亂跳的人豎着出去摸不清何時橫着擡回來,這樣若也弄上個家,不用多久那做老婆的就不瘋也必成癫癡了……”
金鈴不以為然的道:
“笑話,你也未免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像‘八幡會’的勾小七,他一個人除了元配之外,妾侍就有五個,另在外頭拈惹的花花草草還不算在内;人家勾小七手掌‘八幡會’第七面的‘白骨皤’,過的日子不比你更要兇險!卻照樣有家有業,安适自在,哪似你這般悲觀落拓?”
何敢笑道:
“提起‘八幡會’的勾小七,倒令我想到一樁事――”
金鈴道:
“什麼事?”
何敢閑閑的道:
“那官玉成,我說金鈴姑娘,敢情曾和你有過一手?”
柳眉倏豎,金鈴的臉色沉了下來:
“何敢,嘴巴不要這麼不幹不淨,什麼叫‘有一手’?你将我金鈴看成了哪一種人?又将官玉成喻做了哪一種人?!”
何敢料不到金鈴的火氣竟是說來就來,更料不到她對這個問題如此敏感,尤其意外的是,金鈴好像對那官玉成還有幾分袒護!袒護那一心要取她性命的人!用力搖搖頭,何敢不開腔了。
金鈴冷着聲音道:
“何敢,以後不準你提我和官玉成之間的事,我和他早已恩斷義絕,彼此隻剩下如天的仇恨,似海的冤怨!”
例咧嘴,何敢讪讪的道。
“我隻是好奇,而且使用了一句有關此類事項的習慣語句,你不愛聽,權當我沒問,不過,對這個問題,我覺得你似乎反應尖銳了一點……”
金鈴默默片刻,方才幽幽的歎了口氣:
“情到多時情轉薄……”
何敢正在體會這句話的意思,半空中卻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那是一種尖厲的哨音,哨音來自一個兒臂粗細、黑鐵鑄就的巨箭前端風孔,那巨箭乃是從十丈之外的一座矮崗頂上射出,淩空劃過一道半弧,在拔起一個顫抖的泣響之後,“嗖”的一聲斜斜插進他們馬前尺許遠近的泥土中。
好強的臂力,好準的手法!
吓了一跳的何敢正莫名其妙的打量着巨箭射來的矮崗方向,金鈴卻已花容慘變,全身不由自主的籁籁抖了起來!
暗暗詛咒了一聲,何敢側首道:
“其他娘的晦氣,這玩意又不知是啥個名堂,我說金鈴姑娘”
噎住了下面的話,何敢發覺金鈴這副德性,立時感到事态嚴重,他放低了聲音:
“金鈴姑娘,你鎮定點,不用害怕,天塌下來我姓何的先使頭頂着,這個驢箭,你明白是怎麼回事?”
吸了口氣,金鈴滿臉的驚悸之色,連說話都有些舌頭發硬:
“他們來了……何敢,是他們來了……”
何敢看着插在地下的那枝巨型鐵箭,沉穩的道:
“你是指‘八幡會’的人?”
急急點頭,金鈴目光恐懼的向四周探視:
“這是‘黑煞幡’的警示标記――‘黑煞箭’;何敢,說不定馬二哥已經親自到來,何敢,我們怎麼辦?怎麼辦?”
一顆心不禁小鹿亂撞起來,一撞一抽痛,一看金鈴的臉色他便知道金鈴口中的“馬二哥”是誰――“八幡會”坐第二把交椅的大人物“黑煞幡”馬二哥馬無生!
如果眼前的場面,果真是馬無生親自駕臨那樂于可就大了,勝負之分且不去說,好歹總得脫下層皮來;那馬元生,娘的在這塊迄逦三百裡的地面上,能吓得小兒不敢夜啼,端的是塊狠貨!
金鈴幾乎已經在泣告:
“何敢,何敢,你快點想法子啊,莫不成就死在這裡叫他們橫加宰殺?”
激靈了一下,何敢苦笑道:
“我會豁命衛護你的,金鈴姑娘,即使是我死在前頭,隻要有一線生機,我包管會保着你先逃!”
金鈴急切的低呼:
“我們現在還來得及往後退――”
何敢無奈的搖頭:
“你該多學點闖道的經驗,金鈴姑娘,對方截路的警示标記一旦出現,則必已事先封住了你的退路,而且,以此人發箭的功力準頭來說,算得上是個強者,人家敢在十丈之外給咱們這記下馬威,還怕咱們腳底抹油?”
金鈴神色愁慘的道:
“那麼,你是說我們沒有生路了?”
何敢平靜的道:
“我隻是說退路已封,倒不一定沒有生路,總之是拼力搏殺一場,很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哪!”
金鈴的面龐又是猛的一僵,由喉底出聲:
“來了……他們來了……”
何敢直視前方,不錯,矮崗上正有三條人影如飛而來,三人騰揀起落之間,身法之快捷,動作之矯健,絕不是一幹混飯吃的夥計能夠比拟于百一。
同一時間,從他們經過的後路上也揚起蹄聲得得,兩人兩騎,竟那麼輕松自在的逐漸接近。
露面的有五個人,何敢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心裡不由浮起一抹希望,他但願自己的預測沒有錯,若然,機會就将大多了。
随着那前後五個人的臨近,金鈴的臉色便越發白中透青,呼吸急促,連額門與唇角邊的細微筋絡都浮凸出來,慘藍的絲脈憤張于柔瑩乳膩的肌膚之下,假如說驚恐可以凝形的話,驚恐的形狀約莫就是這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