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臣蓦聞“少林”二字,不禁驚然動容,驚呼一聲:
“難道真是主人的後代從少林逃了出來。
”
見他昏厥不醒,知其受傷極重,慌忙橫抱着他,轉身朝崖下掠去。
夜暮雪寒,風凄星冷,暮霭沉沉,孤燈如豆!
嵩山南麓懸崖下一低矮的雪舍裡,閃爍着微弱的燈光,透過封天鎖地的暮霜,消失于皚皚雪色之中,就有如一絲脆弱的希望,随風飄蕩于凄烈的寒風中,随時都有可能破滅與斷裂。
仇臣孤伶的靜立在孤燈前,滿目蒼桑,面帶凄槍,老目噙淚。
淚盈眶,恨滿胸,仇成城。
哀然的注視着榻上昏厥不醒的恨天,心如刀絞,肺似針紮,靈魂在寒冷的夜風中無助的嘶泣:
“天無道,地不公,正義邪惡皆面孔,世間豈有天理在!”
世間公道天無道,恨天恨地妄恨命。
仇臣雖從未見過恨天,但從他的穿着與來時的方向,早已猜出他必是十八年前名震天下,威淩四海,有一魔俠”之稱的“報應不爽”仇遺世與“雲裡飛仙”的唯一遺骨,看着他昏厥不醒樣兒,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世間善惡終有報,報應一出大地笑。
昔年“報應不爽”為維護一股武林江湖正義,一刀縱橫江湖;偷者斬手,淫者閹之,貪者劫其财,惡者索其命,狂者懲其驕……遍傳報應令,不分黑道與白道,一視同仁,為惡皆有報。
江湖人士敬之如神,畏之如魔,是何等的英雄與氣派!
料不到他報應一生,自己亦難逃别人的報應,家破人亡,子落魔手,複囚少林,冤未伸,仇誰報?
别人冤屈有他伸,他的仇恨誰人雪?
仇臣思緒急馳,心悲氣苦,老淚不知不覺的湧出了眼簾,情不自禁怆然歎道:
“難道這就是所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哎喲……”仇臣話音甫落,忽然聽到一聲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不禁心中大喜,淚眼視去,赫然見昏厥不醒的恨天己醒過來,頓如茫茫黑夜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的燈光。
小孩般的跪在榻前,捧着他蒼白的手道:
“少爺,你終于醒啦,可把老仆擔心死了。
”
仇恨天不知自己昏厥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睜開雙眼,見自己躺在一間清冷的小屋裡,榻前坐着一個白發蒼蒼,老淚縱橫,面容蒼桑的陌生老者,不禁為之一怔,驚疑的注視着他。
更是滿頭霧水,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自己與老者素昧平生,為何自稱是自己的老仆,愕然道:
“老爺爺,是你救了我?我們素未晤面,你又為何自甘卑賤。
稱是在下的……”
“少爺,你不知道,快别胡亂稱呼,免得外人笑話。
”仇臣一驚,不待恨天話說完,忙解釋道:
“我是你父親仇遺世生前唯一的仆人,如你不嫌棄,叫我大伯好啦。
”
“父親……大伯……”仇恨天深吸一氣,哺哺自語道:
“難道我真是‘報應不爽’與‘雲裡飛仙’的兒子?可我怎麼連二人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仇臣大急道:
“少爺:你剛出生的晚上就遭到飛天盟與‘惡中三惡’的偷襲,天明時主人戰死,主母帶着你逃走,我也重傷昏厥,那時你尚在褪褓之中,又豈會知道這一切。
”
仇恨天哀然一歎道:
“大伯,你别說了,此事我自會弄個水落石出。
”
仇臣一震,知道恨大心中仍存疑團,并非一時之間所能消除,點頭苦歎道:
“是,少爺受傷慘重,在少林定吃了不少苦。
”
一提起“少林”二字,仇恨天心中就有一種複雜的痛苦,咬牙道:
“少林驢子蠻不講理,我打傷了四人僥幸逃脫,不知老伯在何處救了我?”
仇臣動容道:
“少爺,你打傷了少林什麼人,隻怕後患不小。
”
“智善、智性,以及愚智與愚忠兩個老秃驢!”恨天不屑冷笑道:
“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活着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一死了之。
”
仇臣心中一驚,變色道:
“少爺,你不要自卑,你縱是不相信老仆,隻要你練好武功,總有明白的一天。
”
頓了頓面色凝重道:
“隻是你打傷了少林四大重要人物,隻怕他們不會甘休。
”
仇恨天一震道:
“那四人難道在少林寺地位極尊?年齡相去一大截,卻全都是稱兄道弟,搞得人莫明其妙。
”
恨天默默的注視着仇臣拘倭的身影消失在廚房裡,心中不禁矛盾之極,思潮疾湧,暗暗自問:
“難道我真是‘報應不爽’的兒子?但‘惡中三惡’為何不殺了我,反而收養我呢?”
“何況老爹在揚州不惜以死攔住雪裝少女,要我逃命!”
“可是可兒姐、無欲和尚,這衰老的老伯又豈會騙我,他們三人的話就似從一個人的口中說出來一般,又作何解釋?”
“何況他們與我素未悟面,并沒有騙我的必要。
”
恨天思緒如潮,亂如一堆麻,不知到底信誰的好,心中苦不堪言。
但有一點卻敢肯定,一個人絕對沒有兩對親生父母,倒是不容置疑的。
恨天正獨自思忖之際,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仇臣己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人參湯走了進來道:
“少爺,你受傷極重,昔年我在東北尋找你時從一個參客的手中買了一果棵千年人參,炖湯給你喝。
”
“千年人參?”恨天乍聞之下不禁暗驚,心中十分明白,這不僅是絕世補品,而且亦能增加人的功力,治傷琺毒。
昔年“飲血食髓”經絡串氣時就曾提過去關外尋找千年參一事。
不禁動容道:“老伯,這麼珍貴的東西,你又何必浪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