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天拖着傷重力乏的身子,吃力百艱難的一步步向前而行。
亦不知自己走出了多遠,更不知自己是否己離開了少林?
雙眼己發花,身子近于虛脫,僅靠着一股堅忍不拔的意志與至死不悔的決心,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行。
夜己盡,東邊泛上了魚肚白,大地上罩着一層薄薄的白霧,霧罩着雪,顯得陰詭旖旎,變幻無窮,就有如一座死寂的地獄。
仇恨天那張本就蒼自如雪的臉,在茫茫的晨霧中顯得更加的慘白,隐隐泛看淡淡的死灰,牙關緊咬,每邁動一步,嘴角都痛苦的抽動數下,殷殷鮮血。
如絲如縷,潸潸自他緊咬的牙縫浸出,無聲無息滑落,滴在寒冷的雪上。
雪凝固了,在臆膝晨霧中泛着森森的寒冷與痛苦。
仇恨天卻毫無所覺,似乎變得有些冷酷和麻木,忘記了自己的劍痛與雪的情寒,甚至連雙腿都不聽使喚,雙眼己變得模糊,他還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前面是斷涯,涯邊古木蒼遒,披銀裹素。
使人望而心寒。
然而此時此際,在涯邊的一棵樹下靜立着一位白發蒼蒼,身形拘倭的老者。
一雙樹皮般枯燥的手,瑟索的抱成一團,臉上刻滿了歲月的蒼桑與世道的冷酷。
一雙眯成一條縫的雙眼,閃爍着灰蒙蒙的光,裹着一席灰色破爛的棉襖,似難禦徹骨人肺的寒冷,身子不停的顫抖着,不時的咳嗽聲,嘴角泛着痛苦的表情。
灰蒙的雙眼,注視着灰蒙蒙的天空,偶爾發出一兩聲啼噓的長歎:
“十年了,漫長的十年,他是否己離開了少林?”
語音凄涼,滿含哀傷與無奈,痛苦與凄楚。
山峰的後側就是名滿天下,威震武林的少林寺。
老者目視着右側的天空,臉上肌肉不時的抽搐,似顯得十分的痛苦與激動,眼角泛着冰涼的淚花,籁籁的滑落,可他并沒有發覺自己情緒的波動,人是沉醉在痛苦不堪的往事中。
往事如煙不堪提,血海深仇埋于胸中。
人不死,恨難雪,仇難報,何顔陰間見故人?
此老者不是别人,赫然是昔年威震天下,雄視武林的“報應不爽”仇遺世的唯一忠仆與朋友――仇臣!
仇臣昔日中了飛天總使“摧山毀嶽”一掌,并未緻命。
蘇醒過來時己躺在善良的牛大娘家,得知“報應不爽”遭圍攻慘死,“雲裡飛仙”抱着剛出世的兒子縱馬而逃,悲痛欲絕,欲以死相報,卻心有不甘,希望蒼天有眼,能使冤仇得報。
仇臣在牛家養傷半年,不待傷勢痊愈,天涯海角的尋找“雲裡飛仙”母子,卻毫無半點訊息,無意中從一個丐幫弟子的談話中得知“雲裡飛仙”滲死于飛天老人之手,其子己落人了“惡中三惡”的魔掌之中,生死未蔔。
仇臣在茫然失望中得知此惡訊,心中亦悲亦苦,同時也有一絲淡淡的安慰,隻要仇遺世有子留下,血海深仇就有昭雪的一天。
于是仇臣四處尋找“惡中三惡”的下落。
然天涯海角、大漠、海疆、深山幽谷……都尋盡,卻未有得到絲毫蛛絲馬迹。
“惡中三惡”就仿佛突然從整個武林中消失了一般,生死兩茫茫,沒有任何一個武林人士見到過他們的行蹤。
沒想到十年前一個深秋之夜,“惡中三惡”帶着八歲的仇恨天在揚州秦湘樓現身,立被江湖中人識破身份,鬧得武林轟動,天下皆知。
當時仇臣遠在關東,得訊直返中原。
雖然他并不知道仇恨天的名字,但從江湖人士的傳說中,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竟然指名要包名動武林的“風月三絕”,心中就隐隐感覺到極有可能是自己慘死主人的遺子。
可是仇臣風塵仆仆的赴回中原,又得知了兩個出入意料的信息,“惡中三惡”在一夜之間慘死揚州,所帶的小孩卻被少林方丈無欲禅師帶回了少林。
仇臣得之此訊,連夜奔赴少林,欲救天兒,卻被拒絕寺門之外,心中不禁怒恨交加,悲苦難言,卻又無可奈何。
少林高手如雲,藏龍卧虎,他深知憑一己之力,絕難救人。
仇遺世一生行俠江湖,強傳“報應令”,殺了不少為非作歹之徒。
仇滿天下,朋友寥無。
仇臣又要躲避飛天盟的追殺,孤立無援之際,無可奈何的在嵩山北麓懸崖之下結廬隐居。
每天清晨都到崖邊的古樹下翹首遙望,希望有一天奇迹會發生。
誰知這一望竟是十年!奇迹亦沒有發生,他的人卻己衰老。
一陣刺骨的寒風拂過。
仇臣渾身一陣顫栗,痛苦的咳嗽起來,“咳咳。
咳……”他雙手捂看胸膛,咳得連淚都滾出了眼眶。
蓦然,一個清瘦而痛苦的人影映人他的淚簾之中。
仇臣不禁雙目一亮,深吸一日氣,強忍住咳嗽,凝目細看。
但見一個臉色蒼白如紙,身着青色粗布長衫,頭發蓬亂披肩,嘴角滲着殷殷鮮血的青年,雙手壓着腹部,艱難而痛苦的一步一步的走來。
顯是受了奇重的内傷,不禁渾身一顫,驚“咦…道:
“咦,如此清晨,這小子怎會帶傷走來此處,似從少室峰而來。
”
話音甫落,靈智蓦的一顫道:“莫非是………”話未出口,身形疾掠過去。
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少林強闖而走的仇恨天。
蓦的人影一花,心中大暗,暗罵一聲:
“難道少林和尚非置我于死地。
”
意念至此,“畦”的張口噴出一蓬鮮血,人已難支,身形搖搖欲墜,有如風中之燭。
仇臣不禁心中大驚,忙伸手扶住仇恨天道:
“喂,年青人,你叫什麼名字,怎受如此重傷?”
仇恨天隐覺得被人扶住,艱難的從牙縫裡吐出一句話“少……少……少……林……”己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