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的神色可就不怎麼生動了,他在氣孫有财殺價未免殺得太狠,五千兩一家夥殺成一千兩,還口稱一千“大”兩,同樣份量的銀子,尚有大小之分的?他也坐回椅上,卻悶着頭不吭聲了。
孫有财觀言察色,當然知道姓周的心裡不痛快,他揚起面孔,不急不緩的道:
“怎麼着?嫌少?周才,我可是把交情擺在上頭談斤兩,你要是嫌少,大可拿言語,犯不着扮出這張孝夫臉給老子看!”
周才忽然啼噓一聲,沉沉的道:
“孫爺,你老吩咐的這樁事,本來我是不肯幹的,等于絲綿吊豆腐,說斷就兩頭斷,‘雙老閣’的規矩你老明白,出了統漏便吃不完、兜着走,我拿着性命聽差遣,自信要你五千兩銀子不算多,你若認為價錢高了,我們好商量,但是,一下子就殺成一千兩,未免就殺得離了譜,交情是要論的,孫爺你這麼還價,恐怕就把交情論得太淺了……”
孫有财默然片歇,慢吞吞的道:
“再加一千兩,怎麼樣?”
歎了口氣,周才道:
“我看你老的面子,孫爺,四千兩銀子,委實不能再少了。
”
“咯噔”一咬牙,孫有财雙手握拳,像是在啃自己的肉:
“周才,我們一言到此,不再多說,我便認了命,再加五百兩,總共是兩千五百兩銀子,你要幹,就這個價錢,不幹拉倒!”
周才央求着道:
“孫爺,我這可是賣命錢,你老好歹再往上提一提,升一升――”
用力搖頭,孫有财緊繃着幹黃的面孔,斬釘截鐵的道:
“最多我隻能出到這個數目,增一文也沒有,周才,我們不要羅嗦,二千五百兩銀子,你幹是不幹?但聽你一句話,誰也别再粘纏!”
垂下視線,周才半天不做聲,好一陣子之後,他才擡起頭來,無精打采的道:
“算你赢了,孫爺。
”
孫有财可是一絲喜色不露,說起話來不但冷硬,還帶着吃力的模樣:
“多這一千五百兩銀子,已是大大超出我的預算,你不知道,可得多久才能賺回這筆錢來?也罷,我認了,這叫打落門牙合血吞,誰叫我們是自己人,誰又叫我有事求上你來?”
周才心中免不了在咒罵孫有财的祖宗八代,嘴裡卻低聲下氣的道:
“這全是孫爺格外體恤,份外賞賜,我必然會小心行事,說什麼也不能替你老丢臉,裡頭的大小問題,包在我身上了……”
孫有财道:
“求上你,原就為的是這些,若是出漏子,大夥可都玩兒完啦!”
周才又搓搓手,堆上笑道:
“孫爺,規矩是你老早就訂下的,眼前這樁買賣,仍照以前的老法子辦吧?”
眼珠子一翻,孫有财罵道:
“光是知道死要錢,娘的,你放一百個心,我們說多少是多少,一文少不了你!”
于是,坐在床沿上的楊豹沖着缪千祥點了點頭,缪千祥趕忙起立,快步來到孫有财身邊,雙手奉上一疊汗漬油污的銀票,孫有财一面接過一面低聲問道:
“數目點清楚了吧?”
缪千祥湊上來道:
“點過三遍了,孫兄,一兩不多,一兩不少,恰好是二千五百兩。
”
孫有财順手将手上這疊髒兮兮的銀票遞給周才,邊歎惜着道:
“你看看,周才,錢是容易賺的麼?人家可是一分一厘攢積起來的,這些錢上泊了多少血汗,多少辛苦哪,隻你一票就樓了會,兩相一比,你果然稱得上有财(才)!”
用手指沾着口水,周才一張一張的點數着手中銀票,皮裡陽秋的道:
“孫爺,你老這麼橫政硬殺,咬着牙壓我的價錢,我還當是孫爺你自掏腰包,要替朋友墊底帳哩,原來弄來弄去,仍然是貴朋友付錢,孫爺為朋友設想打算,真正熱誠感人,精神可佩……”
孫有财重重一哼,道:
“你懂什麼?他們五個都是我的好兄弟,他們的錢如同我的錢一樣,能省為什麼不省?大家都是苦哈哈,誰的家當都不富厚,叫老子慷他人之慨,我不做這等混帳!”
将銀票朝懷裡揣好,周才上身前俯,陪着笑道:
“所以我才說孫爺你熱誠感人,精神可佩呀,這年頭兒,能夠替别人設想的角兒,業已是少之又少了,孫爺的是不同凡響!”
兩個人兩張嘴,俱是翻雲覆雨,變化萬千,要不是場合不同,級幹祥第一個就待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這時,汪來喜輕咳一聲,目注那周才,口氣十分輕松的道:
“周兄,銀子你已收了,下一步,就該告訴你我們待要潛進‘雙老閣’的目的啦。
”
臉色一整,周才搖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故作嚴肅的道:
“正是,事情要明白其中脈絡來去,才能辦得妥當,尚請老兄有以見教。
”
汪來喜先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慢條斯理的像在和朋友閑聊家常:
“前幾天,貴居停竹老範寒峰的貼身踉随桑幹,不是引介了他一個老兄弟莊有壽去谒見竹老麼?”
周才颔首道:
“不錯,老桑介紹的那人是叫莊有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