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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波士顿 1926-1929 5 粗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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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銀色緊身禮服,站在靠近鍛鐵欄杆的人群裡,左手拿着一杯香槟酒。

    在燈光下,她的皮膚像雪花石膏一樣白,表情苦悶又孤單,迷失在暗自悲傷的情緒中。

    她私底下就是這個樣子嗎?有什麼無以名狀的失落感潛入她心中嗎?一時之間,他真擔心她會越過欄杆往下跳,但接着她臉上的哀傷轉為笑容。

    然後他明白是什麼取代了她臉上的悲傷:她沒想到能再見到他。

     她的微笑擴大了,想用手掩嘴。

    那手正好拿着香槟杯,于是杯子傾斜,有幾滴落到下方的人群中。

    一個男人摸着腦後擡頭看。

    還有個胖女人擦拭一邊眉毛,右眼眨了幾下。

     本來靠在欄杆上的艾瑪站直身子,頭斜向大廳裡靠近喬那邊的樓梯。

    喬點了點頭。

    然後她從欄杆邊退開。

     他努力穿過人群時,看不到上頭人群中的她了。

    他之前就注意到樓座上的大部分記者都把帽子往後推,同時松開領結。

    于是當他擠過最後一群人,來到樓梯口時,也把帽子往後推,拉松領帶。

     迎面樓梯上方是唐諾·布林斯基警員,這個鬼魂不知怎地從池塘底冒出來,刮去了骨頭上的焦肉,現在正大步下樓朝喬走來——同樣的金發,同樣有斑點的皮膚,同樣紅得可笑的嘴唇和灰白的眼珠。

    且慢,這個家夥比較胖,發際線已經開始後退,金發也比較偏紅。

    而且即使喬隻見過布林斯基仰天躺着,也還是頗确定他比眼前這個男人更高,身上的氣味大概也比較好,這男人一身洋蔥味。

    兩人在階梯上擦身而過時,那男人眯起了眼睛,把額前油膩的紅金色頭發往後撥,另一手拿着帽子,羅緞帽帶裡塞着一張《波士頓觀察家報》的記者證。

    喬在最後一刻往旁邊跨了一步,那男人笨拙地抓緊了曙子。

     喬說,“對不起。

    ” 那男人說,“真抱歉。

    ”喬迅速爬上樓梯時,可以感覺那雙眼睛盯着自己,他很驚訝自己這麼蠢,不但直盯着别人的臉看,而且還是一個記者的臉。

     那家夥朝樓梯上喊,“對不起,對不起。

    你掉了東西。

    ”但喬什麼都沒掉。

    他繼續往前走,一群人剛好在他上方開始下樓梯,已經略帶醉意,一個女人像松開的長袍般靠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然後喬經過他們身邊,沒回頭,沒回頭,隻看着前面。

     看着她。

     她抓着一個銀色小皮包,搭配身上的銀禮服以及頭發上的銀羽毛和銀發帶。

    她前頸有條小靜脈搏動着,肩膀起伏,雙眼發亮。

    他隻能忍着不要去抓她的肩膀把她抱起來,讓她的雙腿環住他的後背,臉湊向自己。

    反之,他繼續走過她身邊說,“有個人剛剛認出我了。

    快走吧。

    ” 她跟在他旁邊,兩人沿着一條紅毯經過大跳舞廳。

    這裡的人更多,但不像樓下那麼擠。

    兩人可以頗順暢地沿着人潮外緣行走。

     “過了下一個樓座,有個送貨電梯,”她說。

    “通到地下室。

    我真不敢相信你跑來了。

    ” 他在下一個開口處右轉,頭低着,帽子緊緊往下壓低到前額。

    “不然我還能怎麼樣?” “跑啊。

    ” “跑去做什麼?” “我不知道。

    耶稣啊。

    一般人都是這麼做的啊。

    ” “我可不是。

    ” 他們經過樓座後方時,人又多了起來。

    在下頭的大廳裡,州長正朝轉播麥克風宣布今天是麻州的史泰勒飯店日,現場發出一陣歡呼,開心的人群帶着醉意,此時艾瑪跟他并肩往前走,用手肘把他朝左推。

     他看到了,就在這條走廊跟另一條走廊交叉處再往前,有個黑暗的角落,藏在宴會桌和燈光和大理石和紅地毯的後方。

     樓下的銅管樂隊吹奏起喇叭,樓座裡的人群紛紛動了起來,閃光燈泡亮起又熄滅。

    他很好奇可會有個攝影師回到報社後,發現某些照片的背景裡有個穿着褐色西裝的男子,就是被重金懸賞的通緝犯。

     “左邊,左邊,”艾瑪說。

     他在兩張宴會桌之間左轉,地上的大理石轉為薄薄的黑瓷磚。

    再走兩步就到了電梯口,他按了往下的鈕。

     四名醉酒男子沿着樓座邊緣經過。

    他們比喬年輕兩、三歲,正在唱着哈佛大學的加油歌《士兵球場》。

     “看台上一片熱烈的深紅,”他們不成調地低聲唱着,“哈佛的旗幟飄揚。

    ” 喬再按了一次向下按鈕。

     其中一個和他目光對上,然後斜眼看了艾瑪的屁股。

    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旁邊的哥兒們,同時大家繼續唱着,“歡呼聲震天,有如雷聲齊發,響徹雲霄。

    ” 艾瑪的手輕輕擦過他的手。

    她說,“狗屎,狗屎,狗屎。

    ” 他又按了一下鈕。

     一名侍者砰地推開他們左邊的廚房門出來,手裡高舉着一個托盤。

    他從旁邊不到三尺處經過,卻始終沒看他們一眼。

     那些哈佛佬走過去了,還是聽得到他們在唱: “然後戰鬥!戰鬥!戰鬥!因為我們今晚要赢!” 艾瑪也伸手按了向下鈕。

     “老哈佛萬歲!” 喬考慮要從廚房溜出去,但懷疑那個廚房隻是個小房間,裡頭隻有個笨侍者把食物從兩層樓底下的主廚房送上來而已。

    回想起來,之前應該讓艾瑪下樓跟他會合,而不是自己爬上樓來。

    但願他當時腦袋清楚點,可是他實在想不起自己上回腦袋清楚是什麼時候了。

     他又伸手要按鈕時,聽到電梯上來的聲音。

     “如果裡頭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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