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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曉得一個派對女郎能在他懷裡待多久?”
“你對她的印象是派對女郎?”
迪昂緩緩打開一瓶加拿大琴酒的蓋子,面無表情地雙眼看着喬。
“我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幫我們把錢裝進袋子裡。
我連她頭發是什麼顔色都說不上來。
我連——”
“深金色。
幾乎是淡棕,但不算是。
”
“她是亞伯的妞兒。
”迪昂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
“那就是吧。
”喬說。
“我們剛好搶了那人的地盤,這就已經夠糟了。
可别想着還要從他手裡搶走其他東西,好嗎?”
喬沒吭聲。
“好嗎?”迪昂又重複問了一次。
“好啦。
”喬伸手去拿自己那杯酒。
“好啦。
”
接下來三個晚上,她都沒來鞋帶酒吧。
喬很确定,因為他都在裡頭,從開店到打烊,每天都是。
亞伯來過,穿着他招牌的細條紋米白西裝。
好像他在裡斯本或哪裡似的。
頭上的棕色費多拉氈帽和腳上的棕色皮鞋,都跟西裝上的棕色細條紋搭配。
冬天下雪時,他會穿米白細條紋的棕色西裝,配米白帽子、米棕兩色鞋罩。
到了二月,他就穿深棕色西裝,配深棕色帽子、黑色帽子。
但喬想像,整體來說,夜裡要開槍幹掉他很容易。
在小巷裡,用把便宜手槍,從二十碼外就能撂倒他。
連盞街燈都不需要,就能看到他一身的白轉成紅色。
亞伯啊亞伯,隻要我曉得怎麼殺人,我就可以殺了你。
正當喬第三夜這麼想着的時候,亞伯就走進鞋帶酒吧,經過喬的吧台凳子旁。
問題是,亞伯很少走進小巷裡,就算走進去也一定有四名貼身保镖随行。
就算你能通過保镖那一關,真的殺了他——喬不是殺手,他搞不懂自己他媽的一開始幹麼要去考慮殺亞伯·懷特——你也隻是破壞這個企業帝國,害到了亞伯·懷特的那些合夥人,包括警察、義大利人、馬塔潘那一帶的猶太黑幫,還有幾個真正的生意人,包括投資在古巴和佛羅裡達蔗糖業的銀行家和投資人。
在這麼小的一個城市裡害一個企業出軌,就像是用剛割出傷口的手去喂動物園的野獸,完全是找死。
亞伯看了他一眼。
那種眼光讓喬心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搶了他。
知道我想要他的妞兒。
他知道了。
但亞伯隻說,“可以借個火嗎?”
喬在吧台上劃了根火柴,幫亞伯·懷特的香煙點了火。
亞伯吹熄火柴時,把煙吹到了喬的臉上。
他說,“謝啦,小子。
”然後走掉了,那人的皮膚自得像他的西裝,嘴唇紅得像是流出又流入他心髒的鮮血。
搶劫後第四天,喬遵循直覺,回到那個家具倉庫。
他差點錯過了她;顯然這一帶的女秘書下班時間跟工人一樣,走在堆高機操作員和裝卸工的大塊頭陰影下,那些女秘書們顯得特别嬌小。
男人們穿着肮髒的外套走出來,肩膀上垂挂着裝卸手鈎,大聲講着話朝年輕女人擠,一路吹口哨,講些隻有他們才會笑的笑話。
不過那些女人一定早就習慣了,因為她們設法成群走出男人的包圍,其中有些男人跟在後面,有的男人落後了,還有些脫隊走向碼頭上公開的秘密——那是一艘平底船,從禁酒令生效的第一天開始,就在賣酒了。
那群年輕女人一直彼此靠得很緊,順利地沿着碼頭往前走。
喬本來沒看到她,直到另一個同樣發色的女郎停下來調整鞋跟,艾瑪的臉才在人群中露了出來。
喬原先站在吉列公司的裝卸碼頭附近,這會兒他離開那裡跟上去,走在那群女人後頭約十五碼之處。
他告訴自己她是亞伯·懷特的女人。
告訴自己馬上停止這種瘋狂的舉動。
他非但不該跟着亞伯·懷特的女人沿着南波士頓的碼頭走,甚至在不曉得會不會被指認他搶了那個賭場之前,他都不該待在麻州的。
提姆·席奇南下去談一筆蘭姆酒的生意了,喬暫時沒法問他為什麼他們會撞上那場撲克牌局。
巴托羅兄弟目前都不敢抛頭露面,想等搞清楚怎麼回事再說。
而三個人裡頭應該是最聰明的喬卻跑來這裡,追逐艾瑪·顧爾德的蹤迹,就像一隻餓狗追着肉香似的。
離開吧。
離開吧。
離開吧。
喬知道那個聲音是對的。
那個聲音代表理性。
如果不是理性,那就是他的守護天使。
問題是,他今天對守護天使沒興趣,而是對她有興趣。
那群女人走出碼頭區,在百老彙車站解散了。
大部分人都走向電車那一側的一張長椅,艾瑪則下樓去地鐵站。
喬讓她先走幾步,這才跟着進入地鐵站,走了一段樓梯,上了一班往北的列車。
車上又擠又熱,但他雙眼始終不曾離開她,還好,因為才坐一站,到了南站,她就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