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全心全意托付的男人。
冬日緩慢消逝的期間,他們也冒險在公開場合出現過幾次。
那幾夜都是因為她有可靠消息來源,很确定亞伯·懷特和他的手下大将都會出城,而且他們都是去提姆·席奇或他合夥人經營的地方。
提姆的合夥人之一是菲爾·克瑞格,布朗菲德飯店一樓的那家威尼斯花園餐廳就是他開的。
喬和艾瑪在一個嚴寒的夜晚去那裡,雖然天空清朗,但聞得到雪的氣味。
他們才剛寄放好大衣和帽子,正好一群人從廚房後的貴賓包廂走出來,還沒看到臉,光從他們的雪茄氣味和那種熟練而友善歡樂的聲音,喬就知道那是一群政客。
市政委員、市政官、市議員、消防隊長、警察隊長、還有檢察官——這群光鮮、笑臉迎人、卑鄙的政客,勉強維持城市街燈會亮,也勉強維持列車運轉和交通号志的運作。
讓一般百姓曉得,要不是他們勤勉不懈地守望,這些公共設施和其他上千種的服務,無論大小,都有可能會終止。
他看到他父親的同時,他父親也看到他了。
一如往常,如果他們好一陣子沒見面,碰到時氣氛就會很不安,隻因為父子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喬的父親六十歲。
比較年輕時生了前兩個兒子,隔了好多年才又生了這個小兒子。
盡管長子丹尼和次子康諾的臉、身體,都明顯兼有父母兩邊的遺傳,身高則更是(這是源自家族裡有芬尼西氏族的血統,這個氏族的男人都長得高);喬卻是他父親的翻版。
身高一樣,體格一樣,下颚都很發達,同樣的鼻子和突出的顫骨,眼睛都比一般人稍微再凹陷一點,讓人更難猜透他們在想什麼。
喬和父親唯一的差異,就是顔色的部分。
喬的眼珠是藍的,他父親則是綠眼珠;喬的頭發是小麥色,他父親則是亞麻色。
除此之外,喬的父親看着他時,就像看着年輕的自己在嘲弄。
喬看着他父親時,則是看到了肝斑和松弛的肌肉,看到死神在淩晨三點站在床尾,一腳不耐煩地輕敲着地面。
他父親和幾個人道别握手和拍背之後,便離開那群排隊等着拿大衣的男子。
他來到兒子面前,伸出一手。
“你好嗎?”
喬跟他握手。
“不壞。
您呢?”
“好極了。
我上個月升官了。
”
“波士頓警察局副總警監,”喬說,“我聽說了。
”
“你呢?這陣子在哪兒工作?”
要認識湯馬斯·考夫林很久的人,才能看出酒精對他造成的影響。
從他講話是不可能聽得出來的,因為即使喝了半瓶上好的愛爾蘭威士忌,他的聲音依然保持流暢而堅定,音量也始終一緻。
從他清澈的雙眼也看不出來。
但如果你知道要去哪裡找,你就可以從他英俊的臉上發現某些掠奪性和惡意,正在打量你,想找出你的弱點,而且盤算着是不是要拿這些弱點來下飯。
“爸,”喬說,“這位是艾瑪·顧爾德。
”
湯馬斯·考夫林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
“很榮幸認識你,顧爾德小姐。
”他朝侍者領班歪了一下頭。
“傑拉德,麻煩給我們角落那張桌子。
”然後他朝喬和艾瑪微笑。
“你們不介意我加入吧?我快餓壞了。
”
他們一路保持愉快氣氛,直到吃完了沙拉。
湯馬斯說了一些喬小時候的故事,一如往常,重點都是強調喬小時候多麼淘氣、多麼難管,又多麼精力旺盛。
在他父親的叙述中,那些怪誕的故事簡直像是周末午後場正片之前的喜劇短片。
他父親省略了那些故事通常是怎麼收場的——他被打個耳光,或是抽打一頓。
艾瑪在每個适當的地方微笑或大笑,但喬看得出來她是裝的。
他們全都在假裝。
喬和湯馬斯假裝彼此還有父子之情,艾瑪則假裝沒發現他們其實并沒有。
講完了喬六歲時在父親的菜園幹的好事之後——多年來這故事講過太多次了,喬都能預測他父親會在哪裡停頓喘口氣——湯馬斯問艾瑪的家人是從哪裡來的。
“查爾斯屯,”她說,喬發現她聲音裡似乎有一絲反抗意味,覺得很擔心。
“不,我的意思是他們來這裡之前。
你顯然是愛爾蘭人。
你知道祖先是出身哪裡的嗎?”
侍者過來收走沙拉盤時,艾瑪說,“我外祖父是科瑞人,我祖母那邊是柯克人。
”
“我就是出身柯克附近的,”湯馬斯說,口氣異常歡喜。
艾瑪喝了口水,但什麼都沒說,忽然心不在焉起來。
喬之前看過她這個樣子——如果她不喜歡某個狀況,就有辦法把自己隔離在外。
她的身體還在,像是自己逃走後留在椅子上的軀殼,但讓艾瑪之所以是艾瑪的那種本質,卻不見了。
“那麼令堂娘家姓什麼呢?”
“我不知道。
”她說。
“你不知道?”
艾瑪聳聳肩。
“她死了。
”
“但那是你的家族傳承啊。
”
艾瑪又聳聳肩,點了根香煙。
湯馬斯表面上沒有反應,但喬知道他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