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在競選連任時,還一直大談隧道盡頭的亮光,但大部分人都已經判定,那個亮光是源自于迎面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就要沖過來輾死他們。
最後胡佛孤注一擲,針對最富有的人民開刀,把最高所得稅率從二五%調高為六三%,也因而失去他僅存的支持者。
在大坦帕地區,經濟狀況反常地飛升,造船業和罐頭工廠蓬勃發展。
但伊柏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雪茄工廠開始倒閉,速度比銀行還快。
卷雪茄機器取代了人工。
收音機代替了朗讀人。
便宜的香煙成為全國最新的合法惡習,雪茄銷售量暴跌超過五成。
十來家工廠的工人舉行罷工,卻隻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努力被受雇暴徒、警察、三K黨鎮壓。
義大利人成群離開伊柏。
西班牙人也開始搬走。
葛瑞絲艾拉也失去了工作。
喬欣然接受——好幾個月以來,他都希望她能辭掉小路雪茄工廠的工作。
她對他的組織太有價值了。
她會去接那些剛搭船抵達坦帕的古巴人,看他們需要什麼,送他們到社團會所或醫院或古巴人開的旅館。
如果她看到有适合喬那邊的人才,她就會去跟對方提起有這麼個獨特的工作機會。
此外,因為她慈善家的天性,加上喬和艾斯特班洗錢的需要,于是喬買下了大約百分之五的伊柏市。
他買下兩家倒閉的雪茄廠,重新雇用所有工人,又把一家倒閉的百貨公司改為學校,把一家破産的水管供應商改為免費診所。
他把八棟空蕩的建築物改成地下酒吧,不過從街上看,全都像是門面的樣子:一家男裝店,一家煙草店,兩家花店,三家肉商,還有一家希臘簡餐店,後來讓每個人大為驚訝——尤其是喬自己——的是,這家希臘簡餐店經營得非常成功,喬他們還得把餐廳廚師的其餘家人從雅典接來,又在往東七個街區處開了另外一家姐妹餐廳。
葛瑞絲艾拉很想念那個雪茄工廠。
她想念當年那些同事的說笑聊天,想念朗讀人用西班牙語講述她最喜歡的小說,想念一整天都說母語。
盡管她每天晚上都住在喬為他們蓋的那棟大宅裡,她還是留着那家餐館樓上的房間。
不過據喬所知,她隻是去那邊換衣服而已,而且也不常去。
喬幫她買了一大堆衣服,塞滿了他們家的一個衣櫃。
每次喬問她為什麼不多穿那些衣服,“那是你幫我買的衣服,”葛瑞絲艾拉會說,“我喜歡自己買。
”
但她其實從來就沒錢買,因為她所有錢都寄回古巴了,不是寄給她那個窩囊廢丈夫的家人,就是寄給反馬查多運動的朋友。
艾斯特班有時也會代表她回古巴,既是去募款,也是參加他當地新夜店之類的開幕宴會。
他會帶着好消息回來,說他們的運動又有了新的希望,但經驗告訴喬,等他下次回去,這個希望就又會破滅了。
艾斯特班也會拍很多照片回來——他的目光愈來愈犀利,使用相機像是一個偉大小提琴家揮舞琴弓。
他成為拉丁美洲叛亂圈子内的大人物,而且他的名聲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破壞了美國軍艦仁慈号。
“你手上有個非常困惑的女人。
”他上次從古巴回來後,這麼告訴喬。
“這個我知道。
”喬說。
“你了解她困惑的原因嗎?”
喬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蘇阿瑞茲特選陳年蘭姆酒。
“不,我不了解。
我們買得起任何東西,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可以擁有最精緻的衣服,在最好的店做頭發,到最棒的餐廳——”
“隻要能讓拉丁人進去。
”
“那是當然。
”
“是嗎?”艾斯特班在椅子上前傾,雙腳放在地上。
“我要說的重點是,”喬說,“我們赢了。
我們可以放松,她和我。
我們可以一起變老了。
”
“你認為這就是她想要的——成為有錢人的太太?”
“大部分女人不就想要這個嗎?”
艾斯特班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有回跟我說過,你不像大部分幫派分子是窮人出身。
”
喬點點頭。
“我們家并不有錢,但是……”
“不過你們家有棟好房子,從來沒挨餓,也供得起你上學。
”
“沒錯。
”
“那你母親快樂嗎?”
喬老半天沒吭聲。
“我想那就是不快樂了。
”
最後喬終于說,“我的父母似乎比較像是遠房親戚。
但是葛瑞絲艾拉和我,我們不是那樣的,我們随時都在交談。
我們——”他壓低嗓門,“我們随時都會上床。
我們真的很喜歡在一起。
”
“所以呢?”
“所以為什麼她不肯愛我?”
艾斯特班大笑。
“她當然愛你了。
”
“她都不肯說。
”
“誰在乎她說不說?”
“我在乎,”喬說。
“而且她不肯跟那窩囊廢離婚。
”
“這點我就沒辦法解釋了,”艾斯特班說,“我活一千年也無法理解那個混蛋哪點吸引她。
”
“你最近見過他嗎?”
“每回我走進哈瓦那舊城區最爛的那個街區,就會看到他坐在一家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