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僵住了。
“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
”
“怎麼自殺的?”
艾斯特班搖搖頭,走回辦公桌後頭。
“艾斯特班,她是怎麼自殺的?”
他看着窗外的花園。
“我們不得不假設,她又回去吸食海洛因了。
”
“好吧……”
“否則,實在是不可能。
”
“艾斯特班,”喬說。
“她割掉自己的生殖器,喬瑟夫。
然後——”
“媽的,”喬說。
“媽的不可能。
”
“然後割斷了自己的氣管。
”
喬雙手掩住臉,腦中清楚浮現一個月前她在咖啡店的景象,還有她小時候走上警察局前階梯的模樣:格子布裙、白色襪子和鞍背鞋、腋下抱着書。
然後是他想像的畫面,卻加倍鮮明清晰——她嚴重毀損自己的身體,倒在血淋淋的浴缸裡,張開的嘴巴形成一個永遠的尖叫。
“是在浴缸裡嗎?”
艾斯特班好奇地皺起眉頭。
“什麼在浴缸裡?”
“她是在浴缸裡自殺的嗎?”
“不是。
”他搖搖頭。
“在床上。
她父親的床上。
”
喬又雙手掩住臉,一直沒放下。
過了一會兒,艾斯特班說,“拜托,告訴我你不是在怪自己。
”
喬沒說話。
“喬瑟夫,看着我。
”
喬放下雙手,吸了一大口氣。
“她到加州去,然後就像很多去追逐明星夢的女孩那樣,成為獵人手下的犧牲品。
你并沒有捕獵她啊。
”
“但我們這一行的人捕獵了她。
”喬把酒杯放在桌子角落,走到地毯邊緣,然後又走回來,努力想着該怎麼措詞。
“我們這一行的每一個部分,都會影響其他部分。
賣酒的利潤拿去補貼那些妓女戶;妓女戶的收入又拿去買所需的毒品,好逼其他女孩去跟陌生人搞,幫我們賺錢。
要是我們手下的女孩有人想逃走或不聽話?那她們就會挨揍,艾斯特班,這點你很清楚的。
要是她們想戒毒,碰到聰明的警察就會供出一切。
所以就會有人割斷她們的喉嚨,扔進河裡。
另外,過去十年我們花了數不清的子彈在對手和自己人身上。
為的是什麼?他媽的還不是為了錢。
”
“這就是身為法外之徒的醜陋面。
”
“啊,狗屎,”喬說。
“我們不是法外之徒。
我們是黑幫分子。
”
艾斯特班又跟他彼此凝視了一會兒,然後說,“你這個樣子,我沒辦法跟你談下去了。
”他把桌上那個裱好的照片翻過來看。
“我把你當兄弟看,喬瑟夫,但即使是兄弟,也并不是對方的守護人。
事實上,如果我們以為對方不能保護自己,那是一種侮辱。
”
蘿瑞塔,喬心想。
蘿瑞塔·蘿瑞塔。
我們一直偷走你身上的東西,卻指望你還能繼續撐下去。
艾斯特班指着那張照片。
“看看這些人。
他們在跳舞、喝酒,他們活着過日子。
因為他們明天就可能死掉。
我們也可能明天就死掉,你和我。
如果其中一個喝醉狂歡的人,比方這個——”
艾斯特班指着一個臉長得像鬥牛犬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白色大禮服,後頭站着一排女人,那些女人全都穿着亮晶晶的亮片服裝,好像要把這個矮胖男子扛到肩上似的。
“——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會死掉,因為他喝了太多我們的酒,看不清路。
那是我們的錯嗎?”
喬的目光掠過那個鬥牛犬男人,看着後頭那些漂亮女人,大部分都是古巴人,眼睛和頭發的顔色就跟葛瑞絲艾拉的一樣。
“那是我們的錯嗎?”艾斯特班說。
有一個女人例外,她個子比較小,眼睛沒看鏡頭,而是看着畫面外,仿佛鎂光燈亮起時,剛好有個人走進夜店,喊了她的名字。
她的頭發是沙褐色的,眼珠蒼白得像冬天。
“什麼?”喬說。
“那是我們的錯嗎?”艾斯特班說。
“如果有個白癡決定——”
“這張是在什麼時候拍的?”喬說。
“什麼時候?”
“對,沒錯。
什麼時候?”
“在組特的開幕夜。
”
“那間店是什麼時候開幕的?”
“上個月。
”
喬看着辦公桌對面的他。
“你确定?”
艾斯特班大笑。
“那是我的餐廳耶。
我當然确定了。
”
喬大口喝掉他的酒。
“你會不會是在别的時間拍了這張照片,跟上個月的這批搞混了?”
“什麼?不會的。
什麼别的時間?”
“比方六年前。
”
艾斯特班搖搖頭,還在低聲笑,但他的眼睛因為憂慮而變暗了。
“不不不,喬瑟夫。
不。
這張是一個月前拍的。
你問這些做什麼?”
“因為這裡這個女人?”喬的食指放在艾瑪·顧爾德身上。
“她一九二七年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