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父親的懷表開始會慢分。
上星期每天慢五分鐘,現在平均每天十分鐘,有時甚至是十五分鐘。
喬一直想送去修,這就表示修理期間他都不能持有那個懷表了,雖然明知自己的反應很不理性,但這件事他光是想到就受不了。
喬走進餐廳後頭的辦公室時,艾斯特班正在為他上次去哈瓦那所拍攝的一張照片裱框,照片裡是他在舊城區新開的夜店“組特”的開幕夜。
他把照片給喬看——跟其他照片很像,一堆喝醉、打扮光鮮的重要人物,旁邊是他們打扮光鮮的妻子或女友或随從,樂隊旁邊有一、兩個歌舞女郎。
每個人都目光呆滞又很開心。
喬才匆匆看一眼,就趕緊禮貌地吹聲口哨表示贊賞,艾斯特班把照片正面朝下,放在玻璃上的墊子。
他替兩人倒了酒,放在書桌上一堆裝裱零件中,動手把相框組合起來,黏膠的氣味很濃,甚至壓過了這個書房向來濃烈的煙草氣味——喬從來沒想到這個煙草氣味竟有可能被蓋過。
“笑一個,”他忙到一半,舉起自己的酒杯,“我們就要變得很有錢了。
”
喬說,“如果裴司卡托瑞肯放手讓我做的話。
”
“要是他不願意,”艾斯特班說,“那我們就讓他花大錢,才能加入這行合法生意了。
”
“他永遠不會想通的。
”
“他老了。
”
“他有其他合夥人。
老天,他還有兒子呢。
”
“他兒子的狀況我全知道——一個是戀童癖,一個是鴉片鬼,還有一個會打老婆、打所有的女朋友,因為其實他喜歡的是男人。
”
“是啊,但我不認為勒索對馬索有用。
而且他搭的火車明天就要到了。
”
“這麼快?”
“我聽說是這樣。
”
“嗯,我這輩子都在跟他這類人打交道。
我們對付得了他。
”艾斯特班再度舉起酒杯。
“你值得的。
”
“謝謝,”喬說,這回他喝了。
艾斯特班又回去裱框。
“那就笑一個吧。
”
“我在努力。
”
“那就是因為葛瑞絲艾拉了。
”
“沒錯。
”
“她怎麼樣了?”
他們之前決定先暫時不告訴任何人,等到肚子大起來再說。
但今天早上,她出門去工作前,指着自己衣服底下微微隆起的肚子,說她很确定無論如何,今天這個秘密就再也瞞不住了。
所以他終于能卸下這個心頭的大重擔,對艾斯特班說,“她懷孕了。
”
艾斯特班眼中含淚,雙手交扣,然後繞到桌子另一頭去擁抱喬。
他拍了喬的背幾下,力道大得出乎喬預料。
“現在,”他說,“你是個男人了。
”
“喔,”喬說,“要有小孩才能成為男人嗎?”
“不見得,但以你來說……”艾斯特班一隻手前後比劃着,喬假裝要捶他,艾斯特班走上前,再度擁抱他。
“我很替你高興。
”
“謝謝。
”
“她高興嗎?”
“猜猜怎麼着?她很高興。
很奇怪。
我沒辦法形容。
不過,沒錯,她的高興是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來。
”
他們舉杯慶祝喬要當父親了。
在艾斯特班辦公室的遮光簾外,隔着綠意盎然的花園和樹上的裝飾燈和石牆,外頭伊柏的星期五夜晚開始歡鬧起來。
“你喜歡這裡的生活嗎?”
“什麼?”喬問。
“你剛來的時候,整個人好蒼白。
當時你有那種監獄裡的可怕發型,而且講話好快。
”
喬大笑,艾斯特班跟他一起笑。
“你想念波士頓嗎?”
“想啊,”喬說,有時他想得好厲害。
“但現在這裡是你的家了。
”
喬點點頭,很驚訝地意識到這一點。
“我想是吧。
”
“我明白你的感覺。
雖然來坦帕這麼多年了,除了這裡,坦帕的其他地方我一無所知。
不過我對伊柏很熟,就跟哈瓦那一樣熟,如果兩個地方要我選,我還真不知道該選哪裡。
”
“你認為馬查多會——?”
“馬查多完蛋了。
或許要花點時間。
不過他的時代結束了。
共産黨自認可以取代他,但美國不會答應的。
我跟一些朋友找到一個很棒的解決方式,是一個非常溫和的人選,但我不确定現在有誰準備好要接受溫和的觀點了。
”
他把玻璃放在相框上,後頭加上軟木塞闆,用了更多黏膠。
接着他用一條小毛巾擦掉多餘的黏膠,後退欣賞自己的工作成果,很滿意。
然後他拿着兩人喝空的酒杯到吧台去,又給兩人倒了酒。
他把喬的酒杯端回來。
“蘿瑞塔,費吉斯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
喬接過杯子。
“有人看到她在希爾斯博羅河上行走嗎?”
艾斯特班瞪着他,動也不動。
“她自殺了。
”
喬舉起杯子正要喝,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