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拉爾。
“你們在印度喝茶嗎?”他問道。
拉姆·拉爾接過茶杯。
茶水已經泡好了,甜絲絲的,呈米白色。
他不喜歡。
他們站在高高的屋頂上,開始第一天上午的工作。
瓦片不用留存,所以他們用手掰下來,抛到遠離河岸的地面上。
他們接到過指示,不能堵塞河道,所以,都得把瓦片扔到建築的另一邊,丢在酒廠周圍長滿蒿草、雜草、金雀花和荊棘的地面上。
工人們用繩子拴在一起,一旦有人抓不住,要從屋頂上滑下去時,旁邊的人就能夠拉住他。
由于沒有了瓦片,屋梁之間露出了大窟窿。
他們的腳下就是頂層的地闆,下面是麥芽倉庫。
上午十點鐘時,他們沿着建築物内搖搖欲墜的樓梯走下來,到草地上吃早飯。
他們又燒了一壺茶水。
拉姆·拉爾沒有早飯可以吃。
兩點鐘時,他們休息吃午飯,其他人都吃着大塊的三明治。
拉姆·拉爾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
手上有幾個地方劃破了,流着血;他肌肉酸疼,也很餓。
他又暗暗記下來,要買一副厚手套。
湯米·伯恩斯從自己的飯盒裡拿出一塊三明治。
“你不餓嗎,拉姆?”他問道,“放心,我這裡還有。
”
“你這是在幹什麼?”大個子比利隔着火堆問道。
伯恩斯看起來很戒備。
“就給小夥子一塊三明治嘛。
”他說。
“讓那黑鬼自己帶三明治,”大個子比利說,“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
大家都低頭看着自己的飯盒,默默吃着,顯然誰也不想與大個子比利争辯。
“謝謝你,我不餓。
”拉姆·拉爾對伯恩斯說。
他走到一邊去,坐到河邊,把火辣辣的雙手浸到水裡。
到太陽下山、卡車來接他們時,屋頂上一半的瓦片已經被掀掉了。
再過一天,就要用鋸子和起釘器來拆除椽子了。
這個活整整幹了一個星期。
曾經壯觀的建築,如今已被拆掉了椽子、木闆和大梁,空蕩蕩地矗立在那裡。
洞開的窗戶像睜着的眼睛,期盼着死神的來臨。
拉姆·拉爾很不适應這種艱苦的勞動。
他的肌肉酸痛不止,雙手長滿了血泡,但因為需要錢,他掙紮着堅持了下來。
他已經買了一個飯盒、一隻搪瓷杯、一雙硬靴子和一副厚手套。
别人誰也不戴手套,他們的手經過多年體力活的磨煉,都已十分耐磨。
整整一周的時間裡,大個子比利·卡梅倫不停地刺激他,讓他幹最重的活。
聽說拉姆·拉爾怕高,比利就把他安排到最高處幹活。
這位旁遮普人忍氣吞聲,因為他需要這筆錢。
星期六那天,事情終于爆發了。
木料都拆光了,現在他們要拆除磚石。
讓這棟龐大的建築物在遠離河邊的一側倒下去,最簡便的方法就是在面對開闊地的牆角處埋上炸藥。
但他們不能用這種方式,因為在北愛爾蘭的任何地方,想使用炸藥都必須申請特許證,這樣做會驚動稅務人員,而麥奎因和他的手下就都得交一筆可觀的所得稅,麥奎因還得另外支付一筆國家保險費。
所以,他們隻能冒險站在搖搖欲墜的地闆上,把牆面一塊塊鑿下來,下面支撐的牆壁在大錘的震動下不斷開裂,随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午飯時,大個子比利繞着大樓走了兩圈,然後回到了火堆旁。
他開始給大家講,怎樣把三樓外牆上很大的一塊牆體拆下來。
他轉向拉姆·拉爾。
“我想讓你到上面去,”他說,“在牆體要倒下時,把它往外蹬。
”
拉姆·拉爾擡起頭看了看那塊牆面,牆基處橫着一條很長的裂縫。
“這塊牆面随時都會倒下來,”他平靜地說,“誰站在那上面都會跟它一起摔下來。
”
卡梅倫凝視着他,臉漲得通紅,連眼白都變紅了。
“我的工作不需要你來指點。
讓你怎麼幹就怎麼幹,你這個愚蠢的黑鬼。
”他轉身走開了。
拉姆·拉爾站起來,尖聲說道:“卡梅倫先生……”
卡梅倫驚異地轉過身來。
工人們坐在那裡,都驚得張大了嘴巴。
拉姆·拉爾慢慢地朝這個大個子工頭走了過去。
“有一件事我們要說說清楚。
”拉姆·拉爾說,他的聲音清脆響亮,空地上的人都能聽到,“我是印度北部的旁遮普人,我也是刹帝利血統,屬于武士的種姓。
我現在或許沒有足夠的錢完成醫學學業,但在兩千年以前,我的祖先是武士、王子、達官和學者,而你的老祖宗還在赤身裸體地用四肢爬行。
請你不要再污辱我。
”
大個子比利俯視着這個印度學生,他的眼白變得通紅發亮。
其他的工人坐在那裡,驚得目瞪口呆。
“是這樣嗎?”大個子比利平靜地說,“現在還是這樣嗎?啊,今非昔比了,你這個黑雜種。
你現在想怎麼辦呢?”
說着,他掄起胳膊張開巴掌,“啪”的一聲甩到拉姆·拉爾的臉上。
這個小夥子一下子跌出幾英尺遠,摔在了地上。
他的腦袋嗡嗡作響,還聽到湯米·伯恩斯在喊:“躺着别動,小夥子。
你要是站起來,大個子比利會打死你的。
”
拉姆·拉爾仰視着陽光。
那個巨人就站在他的面前,雙手握拳。
他突然意識到,他與這個高大的北愛爾蘭人打架是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