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朋友。
那些照片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
”
“仔細看過了,是嗎?”
塞缪爾·納特金一想到這事,就恐懼得直咽唾沫。
“是的。
”
“嗯,你是一個淘氣的家夥,對不對?我應該給你的公司老闆也寄去一套同樣的照片。
是的,我知道你的公司,還有總經理的名字。
然後,我也可能給你老婆寄去一套,或者還有網球俱樂部的秘書。
你錢包裡的東西可真不少啊,納特金先生……”
“聽着,請别那樣。
”納特金急切地說,但對方的聲音打斷了他。
“我不會在電話裡跟你多說的。
别想去報警,警察根本找不到我。
所以,要冷靜,朋友,你可以把一切都拿回去,底片和所有照片。
好好想一想。
明天上午你幾點鐘去上班?”
“八點二十分。
”
“我明天早上八點再給你打電話,祝你晚安。
”
電話咔嚓一聲挂斷了,納特金先生隻聽到嘟嘟的撥号音。
這夜他很不安甯,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萊蒂斯上床後,他借口去給壁爐添加燃料,把錢包裡的東西挨個檢查了一遍。
火車季票、支票本、網球俱樂部會員卡、兩封寫給他的信、他和萊蒂斯的兩張照片、駕駛執照、保險公司社交俱樂部會員卡,這一切足以辨明他的身份和工作單位。
阿卡西亞街的路燈透過窗簾照進來,在半明半暗的亮光下,他看向對面床上萊蒂斯那張不高興的面容——她總是堅持分床睡覺——心中想象着在他上班時,她打開第二次投寄過來的寫給她的牛皮紙信封時的情景。
他努力想象着公司領導本森先生收到同一套照片後的情景,或者網球俱樂部組委會召開特别會議,傳閱那些照片并“重新審查”塞缪爾·納特金會員資格的情景。
他無法想象。
但有一點相當肯定,這個打擊是可憐的萊蒂斯無法承受的……她肯定承受不了。
必須阻止這樣的事情。
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他不習慣這種事情,直至黎明前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八點整,那個電話來了。
塞缪爾·納特金正在門廳裡等候,與往常一樣,他身穿鐵灰色西裝和白領子襯衫,頭戴圓筒禮帽,手裡提着雨傘和公文包,準備按時趕赴火車站。
“你考慮過了,是吧?”那個聲音問道。
“是的。
”塞缪爾·納特金的聲音顫抖。
“想拿回那些底片嗎?”
“是的。
”
“嗯,恐怕你得出錢來買呢,朋友。
隻是為了抵付我們的成本,同時也許可以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
”
納特金先生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有錢人,”他懇求說,“你要多少?”
“一千英鎊。
”那人在電話另一頭毫不猶豫地回答。
納特金先生驚慌失措。
“可我拿不出一千英鎊。
”他争辯着說道。
“那你得去湊錢了,”那人在電話裡輕蔑地說,“你可以貸款,用你的房子、汽車或其他什麼東西作抵押。
但你必須搞到,而且要快。
今天晚上搞到。
我今晚八點再打你電話。
”
那人又挂斷了電話,隻有撥号音的響聲留在塞缪爾·納特金的耳邊。
他上樓,在萊蒂斯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就離家去上班了。
但那天他沒有登上八點三十一分開往查令十字街的火車。
他去了公園,孤獨地坐在一把長凳上。
一位身着西裝、頭戴禮帽的紳士本應該去倫敦市區上班,卻古怪地獨自坐在樹木花草叢中。
他覺得應該好好想一想,坐在總是沒完沒了地玩填字遊戲的老福格蒂旁邊,他不能靜下心來思考。
他認為,如果努力一下的話,是能夠借到一千英鎊的,但那會引起銀行職員的懷疑。
假如他提出要用過的舊鈔,那麼銀行經理更是會大驚失色。
他可以說,要去還賭債,但沒人會相信,他們知道他不賭博。
他也不酗酒,隻是偶爾喝一杯葡萄酒,而且他不抽煙,隻在聖誕節時才抽上一支雪茄。
他猜測,他們會認為他有了一個女人,然後他又丢掉這個念頭,他們知道他不會養一個情人。
怎麼辦?怎麼辦?他一遍又一遍地自問,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可以去找警察。
警察肯定能追查到那些人,即使他們用的是假名和租賃的房子。
但那就要開庭審訊,他得去作證。
他們會用代稱來指被敲詐者,他在報上看到過,但圈子裡的人通常會知道那是誰。
一個人不可能一次次去法院而不被察覺,對于一個三十五年來一直過着刻闆生活的人來說,這是瞞不住的。
九點半時,他離開公園的長凳,去了一個電話亭。
他打了個電話到辦公室,告訴自己的部門主管說,他身體不舒服,但下午會去上班。
然後,他朝銀行走去。
在路上,他絞盡腦汁想找到一個解決辦法,回想起他在報上看到過的所有關于訛詐的案件。
法律上叫什麼來着?敲詐勒索錢财,是這個說法。
一條漂亮的法律短語,他痛苦地想道,但對受害人沒多少用處。
假如他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