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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将军挂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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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常說他:“你除了工作,還關心過誰?我生産時,都快死了,你連個面也不見,作為一個丈夫、父親,你及格嗎?” 一提到這些事,張敬懷也常常感到自己不對,可是改不了。

    這時他總是抱歉着說:“現在你要我幹什麼吧?” 夫人說:“我的奶水不夠,你能不能想法給孩子搞一點奶粉或煉乳”。

     “你不會到‘軍人服務社’去買嗎?” 夫人說:“你也太脫離實際,脫離群衆了。

    軍區的‘特供點’,過去買肉是不限量的,現在已經改成每月四斤了。

    而且隻有你一個人的份兒。

    四斤肉,全家吃,夠塞牙縫的嗎?……至于買牛奶煉乳什麼的,你異想天開吧。

    ” “那就買代乳粉嘛。

    ” “買代乳粉也要糧票的。

    你隻會當首長,連目前生活的普通常識都沒有!”說着氣哼哼地出去了。

     從一九五九年“反右傾”運動之後,國民經濟的頻于崩潰,已經看出一些苗頭了。

    可是不管多麼困難,黨的高級幹部都有特殊供應點。

    軍隊則有“軍人服務社”,買食油、肉類,香煙等一般不受數量限制。

    可是随着主副食品越來越匮乏,“特供”也不能不受影響。

     張敬懷半天沒有言語。

    他是在軍區黨委擴大會議之後,從一個老戰友那裡借到彭德懷“上書”的全文的。

    在借這份“上書”時,老戰友一再囑咐他:我是違反紀律的,你千萬可不能給别人看呀!他答應了。

     他細細閱讀着彭總的“上書”,越看越感到彭德懷老總的正确和勇敢,同時也越覺得自己的軟弱和卑微。

    那時,彭德懷老總就預見到,大煉鋼鐵、人民公社、食堂化等,會給國家、人民、黨,帶來嚴重後果。

    現在的事實應驗了。

    另外,從“大參考”上反映出來的情況看,餓死人的事件已經發生,看來,它還要發展下去,後果是不堪設想呀! 這時,警衛員小周低着頭,腳步遲慢地進來了。

     “首長,我,我犯了錯誤……” 對這個警衛員小周,張敬懷有着極其特殊的感情。

    那是一九五三年春天,抗美援朝進入了第三個年頭。

    為了戰俘遣反問題,停戰協定遲遲不能達成協議。

    在闆門店一次會議上,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聯合國軍”的代表說:“既然在會議桌上,我們達不成協議,那麼就讓大炮發言吧!” 中朝首席談判代表說:“好,就讓大炮發言吧!” 那時,張敬懷還在某師當政委,他們這個部隊的守備陣地是西線的大德山一帶。

    美軍進攻時,炮火之密集,後來人們用“炮彈一響,土松三尺”來形容。

    山上的樹木被轟沒了,草被燒成灰燼。

    每抓起一把土,就會同時抓起幾塊彈皮。

    連指南針放在地上都會失靈。

    在這樣密集的炮火中,不要說人的血肉之軀,就是一隻螞蟻,都難于存活下去。

     那天,張敬懷到前沿陣地拿着望遠鏡正向敵方陣地觀察,忽然一聲刺耳的“啾……”傳來,有戰鬥經驗的人,從聲音可以判斷,這個炮彈的落點就在身邊。

     守護在張敬懷身旁的一個戰士,沒容分說,就猛然把張敬懷推倒,并且俯在他身上。

    這個戰士犧牲了。

    另一個青年戰士叫着:“叔!叔!叔呀!”接着放聲大哭。

     他把這個青年戰士帶回指揮所細問,原來在抗美援朝前夕,叔侄是一起自願報名參軍的。

    這個青年戰士的父輩有兄弟三人,就守着這根獨苗。

    張敬懷感動了,“給他們周家留一枝根苗吧!”于是便把小周在身邊當了他的警衛員。

    一直到如今,七八年了。

     看着眼淚汪汪的小周,張敬懷不相信這個純樸的河南農村孩子會犯什麼錯誤。

     親切地問:“你犯什麼錯誤?你能犯什麼錯誤?” 小周含着眼沮說:“我偷了首長家裡三斤雞飼料。

    ” 原來因為主副食品極端缺乏,軍區特供點的雞蛋,也由原來的不限量改為每月三斤,而且隻有張敬懷一個人的份兒。

    這樣,夫人就自己在院子裡搭了個雞窩,養了四隻生蛋雞,把剩菜剩飯當雞飼料。

    剩飯菜不夠養四隻雞的,又走後門從一個糧站買來些糠皮什麼的做飼料。

     張敬懷聽了,歎口氣,問:“你拿雞飼料幹什麼?” 小周眼淚汪汪地說:“在自由市場……托人……托人,三斤雞飼料可以換一斤糧票……家鄉來信,我爹,爹餓死了!……我娘也……”說着大哭起來。

     張敬懷忍不住轉過身,哽咽半天說不出話。

    轉身把夫人叫過來:“把現有雞飼料給小周!讓他換成糧票寄回家,都餓死人了,還吃什麼雞蛋!”又從内衣口袋中掏出五十塊錢:“去,到郵局,給家裡寄去。

    ” 小周哭着不肯接,張敬懷硬是給他塞進口袋裡。

     小周回身又把五十元扔到桌子上,并且從身上掏出一個旱煙袋,說:“首長,我犯了這樣的錯誤,已經沒有資格當解放軍的戰士,更沒有資格當首長的警衛員了。

    我請求退伍。

    但無論到哪裡,我始終會想念首長。

    這是我叔叔犧牲時,我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一個旱煙袋。

    留給首長做紀念吧。

    ” 這隻旱煙袋,短杆,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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