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才說:“要不,你們離婚算了,你還年輕,這麼拖着到哪一天是個頭兒呢?”
蔔奎說:“張書記還不知道嗎?我們那位青蓮同志,虛榮心極強。
以前我老是想告訴張書記,就是不好意思。
她有優越感,像他們那樣高幹的女兒,認為離婚是被‘甩’,哪能被别人‘甩’呀?要‘甩’,也得她‘甩’我。
所以我們談離婚時,她總是說,必須她當原告。
我說,算是你‘甩’我行不行?由你當原告。
可是她又不提起訴頌。
”
“那麼,你就提嘛!”
“我一提,她又說,我是什麼陳世美呀,地位高了,要‘殺妻滅子’呀,什麼惡言惡語都能說得出來。
不談了吧。
”
蔔奎由自己聯系到張敬懷的家庭,他問:“艾榮同志和勝美來過嗎?”
“來過。
”張敬懷說:“面子上的事,過場她們還是要走一走的。
”
蔔奎一時覺得現在不适于和張敬懷談這個問題,馬上改口說:“現在黨這麼安排我的工作,我覺得壓力太大,怕幹不好。
”
“能幹好,能幹好!肯定會比我幹得好,一代勝過一代。
否則社會怎麼往前走呀!”
“我沒有經驗,……”
“其實,你幹了這麼幾年,也可以說,有些經驗了。
你們年輕,思想裡的框框比我們少,富于創造性,所以你應該放手幹……”
“試試吧……”蔔奎低聲說。
張敬懷又沉默了一刻,說:“關于我的工作,中央派敬部長和我談了:讓我先幫你幹一段,然後要我到人大常委當主任。
我實在不想再幹了,太累,太累!”
蔔奎說:“張書記還是幹吧。
你當了人大主任。
我有事也便于找你,無論顧問也好,參謀也好,幫我出些主意,你如果不在位,我覺得沒着沒落的……”
“不幹了,不幹了!我愛看書,許多書都想看,以前像擰手巾似的,靠自己擠時間,該看的書,還是沒有看。
書可以告訴你,世界是怎麼來的,它要到何處去;過去世界是怎麼樣的,将來它是怎麼樣的,從宏觀的宇宙,到微觀的原子,從地球産生了生命,到如今智慧的人類;我們既然到了這個地球,生活在這裡,讓糊裡糊塗去見‘上帝’,我是不甘心的。
”
“張書記還是幹吧,讓我有個依靠。
人家說,老同志對我們要‘扶上馬,送一程’。
您總不能,扶上馬讓我絆跟頭呀!”
“用不着了,‘時辰’一到,我就退。
我看你比較成熟了。
犯點錯誤也沒啥了不起。
我這二年還犯了個大錯誤呀!”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
張敬懷說:“都是那位厲秘書搞的!當然我自己也有責任。
在厲秘書到我這兒工作時,我一再囑咐他,給我當秘書,别的都可以原諒,隻有錯誤反映情況,或者隐瞞事情真像,是不能原諒的。
去年,就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一個美籍華人來我省參觀訪問,說是要投資。
厲秘書極力向我推薦,說這個人如何如何了得!要我接見他。
後來,我見了他。
沒有想到,談着談着,他說他是我的下級,你說巧不巧!原來他是志願軍的一名戰俘,在‘自願遣返’時,去了美國,……我不說了,厲秘書那篇《愛國的”叛國者“》寫得很詳細。
你一定看過。
”
蔔奎說:“看過,看過。
厲秘書在文章發表前,沒有請你審查一下?”
“沒有,他說他寫的是文藝作品,又沒有具體寫到我。
我就沒有看。
凡是文藝作品,我都采取寬容态度。
可是,這篇文章,給這個蓋老闆多大的資本呀!”
“我也聽說了,這個蓋老闆在國内的許多‘投資’,都是假的。
”
“是呀,這是我的一大失誤!”
“關于蓋老闆後來被人揭發的事,我問過厲順為:你知道不知道?他說,他一點也不知道,我不相信。
可是也沒有材料證明他向我隐瞞了真相。
”
“最近他怎麼樣?”
“我這一病,他多次來看過我。
我又沒有什麼事給他做。
他和我談話中暗示,他應該像别的秘書一樣,幹幾年,提拔起來。
起碼應該把他的正廳級待遇解決了。
我不能這麼辦,他看着沒有希望,便也冷淡下來。
”
蔔奎不語,即使他和張敬懷這樣的親密關系,也不想議論這些。
但是張敬懷接着說:“剛才,我說,對你的工作,我放心。
這麼一說,我也有不放心的地方。
将來你得和省委許多領導同志共同工作,有些同志比你年紀大,資格老,要學會‘委曲求全’。
有時,是要受點委屈,不委屈,便不能求全。
你更要注意這一點,一定要處理好和班子中的關系。
領導班子之間的團結是大局。
當然得講原則……這事太複雜,是要在實踐中慢慢體會,才能有所領悟的。
”
蔔奎當然理解張敬懷的意思,他和侯貴卿和他的司秘書,他們在林鋼的兩次“蹲點”和“總結經驗”時,已經領教過了。
次日,敬部長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