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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张敬怀在炼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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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張敬懷,其他人都是“陪鬥”者。

     會場内,此起彼伏的歌聲如潮,口号震天。

    在唱了“馬克思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造反有理!”幾個語錄歌後,主席台上的一個人對着麥克風,大聲說:“革命的同志們,紅衛兵戰友們!我們今天批鬥彭德懷死黨張敬懷!”随即回頭喝道“把曆史反革命分子,彭德懷死黨,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張敬懷押上來!”台下同時喊出了震天的口号: “張敬懷必須老實交待反黨罪行!” “張敬懷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蔔奎一看,主持會議的就是辦公廳那個秘書劉吉有。

     “你是什麼人?”劉吉有叫着,讓張敬懷“自報家門”又說“擡起頭,叫大家看看你醜惡的嘴臉!” 一個紅衛兵用力揪張敬懷的頭發,張敬懷被迫仰起臉。

    毫不畏懼地說:“我是革命幹部。

    ” “你别他媽的裝革命幹部了,你是反革命兩面派!看來不揭露你的真實嘴臉,你也不會老實!” “你到底是什麼人?”又有人喝問。

     “我是革命幹部!”張敬懷仍然從容回答。

     “你是什麼革命幹部,你是他媽的反革命!低頭!” “我從長征時就參加革命,從來沒做過任何有損革命的事情!” “你長征時就是特務分子!低頭!” 張敬懷不低頭,那揪着張敬懷頭發的青年死命往下按,張敬懷拚命往起仰,這樣一按一仰地反複多次。

     這時,幾個紅衛兵走上台,拿着事先準備好的筆墨和顔料,兩個人揪着頭發,又加兩個人按着背膀,一個人用黑墨在張敬懷右臉上畫了黑色,另一個人用白粉在張敬懷左臉畫成白色。

    “看看,這就是反革命兩面派的嘴臉。

    那拿筆墨和白粉的人把剩下的顔料,一下傾倒在張敬懷頭上。

    墨汁和白粉漿順着身子流下來。

     “揭發!”劉吉有說。

    接着有人拿着準備好的稿子大聲念着。

     蔔奎随拿出本子,迅速記錄了那些揭發的内容。

     這次批鬥大會,揭發張敬懷的共有“十大罪狀”: 第一是曆史問題,說他在蘇區就參加了AB團,是國民黨特務分子。

     第二是彭德懷死黨。

     第三是去年批判“海瑞罷官”時,壓制對“海瑞罷官”的批判,下令我省的報紙不準轉載“文彙報”姚文元的文章。

     第四是在他家裡抄出來一份萬言上書,攻擊黨的曆次政治運動,是全面複辟資本主義的綱領。

     甚至在困難年月,張敬懷家裡養了兩隻雞,也是個人搞資本主義的“試點”。

     總之,全是無中生有地胡亂上綱。

     接着又有幾個人上台做批判揭發。

     每一個發言前後,都是一陣口号“打倒大特務,反黨分子張敬懷!”“張敬懷不投降就叫他滅亡!”“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等等。

     “揭發你的罪行是不是事實?”劉吉有在一個人揭發後問。

     張敬懷堅決回答:“不是事實!” “打倒張敬懷!”“打倒死不改悔的走資派!”“把反黨分子打倒在地,踏上千萬隻腳,叫他永遠不得翻身!” 又是口号震天“張敬懷反對毛主席,反對毛澤東思想罪該萬死!” “死有餘辜!” 又有幾個造反派上來,把張敬懷按倒在地,踏上十來隻腳,然後他們張開雙手亮相歡呼。

     蔔奎在整個批判大會的進程中,心裡堵得喘不過氣來。

    他在想:是什麼原因人們在一個夜晚變得這麼瘋狂?這麼無法無天?這麼沒有良知?誰有這麼大的能量?産生這種社會現像的社會基礎是什麼?……他百思不得一解,隻有迅速走筆暗暗作着紀錄,“立此存照”吧。

     批鬥大會進行了四個小時,張敬懷被兩個紅衛兵架着,上了汽車,開到臨時羁押他的地方。

    這裡是一所學校吧,好像他被關的這個地方,原來是一個教室。

     要不裡邊怎麼放了幾十張課桌呢。

    那學生打開門,二人用力一推,張敬懷便倒在水泥地上。

     張敬懷覺得全身都癱瘓了。

     次日,又是一場批鬥會,他仍然被架着九十多度彎腰,又是四個多小時。

    這次批鬥會後,他的兩條腿完全麻木了。

    腰椎好像脫位了,全身沒有不痛的地方。

     他想翻翻身,沒有力氣,動動胳臂,也不好使。

    胸部痛疼難忍,好像肋骨被踢斷了幾根。

    頭痛得像要炸烈。

    頭發被揪掉了好幾绺兒。

    流出來一些血,在面部結成了幹餅。

    手指好像是被踩腫的。

    叫人難忍的還有滿頭滿臉的顔料。

    但是,這一切都被幾天不得睡眠的疲勞壓倒了。

    他想躺着,睡,睡,睡!永遠不再起來。

     天剛黑暗下來的時候,兩個紅衛兵端着一個飯盒進來,打開蓋,喝斥一聲:“吃吧,狗反革命!吃飽了好好交待問題!” 那個學生又給他幾張紙,吆喝着:“吃飯,吃飯,吃飽了,寫交待材料!” 兩個學生出去了。

    張敬懷什麼也沒有吃,就在水泥地上睡着了。

     張敬懷的身體完全誇了。

    而且每天都發高燒。

    紅衛兵們告訴他:“明天還要開批鬥會,好好想想,再這樣頑固下去,和革命群衆頂牛,沒有你的好下場!” 張敬懷躺在那裡,覺得今天的頭腦卻分外地清醒。

    他得想一想“總不能這樣下去呀!我該怎麼辦呢?” 過去,雖然他也看見過批鬥會,在廬山會議後,他也遇有不講理的批判,但是從來沒有動過刑,最使他難忍的是人格污辱。

    我們對日本鬼子俘虜,對國民黨戰犯,還講不得搜身,不得污辱人格,還優待呢。

    就說我真的犯了錯誤,怎麼對自己的同志這麼殘酷呢?在黨内,在人民内部,不是講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嗎?自己不就是講了幾句話嗎?為什麼就犯了這樣的彌天大罪? 如果這麼批下去,肯定自己是活不成了。

    與其這麼活下去,還不如死了的好。

     在過去幾十年的戰争中,自己死過多次了。

    能夠活到今天,比起那些犧牲了的戰友,已經賺了好多年了,夠本了。

    這樣看來,還是死了的好。

    一死,就什麼都解脫了。

    現在有病不給治,很顯然,他們是要置我于死地。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去死。

    死有什麼可怕,一死,什麼罪名都化灰化煙了。

    …… 他又想:我是不是太脆弱了?怎麼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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