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的直屬單位,和多家大企業,訂有合同。
每到療養旺季,就人滿為患。
誰能攤上一次來溫泉療養的機會,是平生之大幸。
張敬懷以前沒有來過。
可是張敬懷發現,他們進來以前,療養院是空的。
他們這麼大的隊伍住進來,還空着好多房間。
這天晚餐後,張敬懷告訴袁書記,說他累了,要早點休息,要随同人員也早些休息。
待他們紛紛回到自己的房間,張敬懷趁人們沒有注意,一個人悄悄走出房間。
他信步來到療養員活動室的棋牌室,見一個老工人模樣的人,正在一張棋桌上擺棋式。
張敬懷不聲不響地在他身後觀看。
那老工人一回頭,發現了他。
張敬懷問:“怎麼?就你一個人玩兒?”接着細看老工人擺的棋式。
老工人看這個客人可能是棋界内行,笑着問:“這位老同志,喜歡走兩着嗎?如果喜歡,咱們走幾步?”
張敬懷笑咪咪地說:“就走幾步。
”
說着噼哩啪啦擺好了對局陣勢,老工人進攻“當頭炮”。
張敬懷以“雙提馬”防守。
一面對局,張敬懷問:“你們這個溫泉,療養員怎麼這樣少呀?”
老工人一面出車,一面回答:“不知道那位’大爺‘來了,所有療養員全都攆走了。
說是為了首長的安全。
”
“噢?有這事?”
那工人說:“可不是咋的。
這是常事。
隻要是哪個’大爺‘一來,原來住的療養員全得滾蛋!還說這是政治任務。
”
張敬懷問:“怎麼沒攆你呢?”
那工人說:“我是這裡看大門的。
我兒子在這裡當醫生。
你想一想,一個職工,幾年才攤上一次療養機會,容易嗎?剛住進來,就讓回去,誰會沒有意見?他們這些……當官的……”
正在此時,一個穿着白大衫的醫生跑過來,責備他道:“爸爸,你胡說些什麼呀,回家睡你的覺去!”
張敬懷這才知道,這幫子人在敗壞自己的名聲。
但是,他現在還不到說話的時候,悶悶地回到房間。
(後來張敬懷才知道:療養院院長被袁書記狠狠訓斥了一頓,說他出了一個“政治事故”,給地區抹黑了。
還給了一個記過處分,并通報批評。
)
張敬懷有早起跑步的習慣,次日早晨五點鐘,人們還在夢鄉中時,張敬懷便起來了。
吉秘書也早起。
張敬懷悄悄走出房間,吉秘書随後跟着。
張敬懷說:“咱們到農貿市場,看看這裡的物價情況。
”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療養院大門。
問了問路,穿過兩條小街,前面就是農貿市場了。
可是這裡冷冷清清的。
隻有一個掃大街的人,在懶洋洋地揮動着掃帚。
張敬懷問:“我說老同志,您貴姓?”
“免貴,姓錢。
”
“老錢同志,這裡不是農貿市場嗎?怎麼沒有賣菜的呀?”
老錢看了看張敬懷:“你們是療養員吧?我們這個農貿市場,最近總是關關開開的,好多次了。
”
“為什麼呀?”
老錢答:“我們這個溫泉鎮,是個衛生’達标‘鎮,是縣裡供人參觀的模範鎮。
最近聽說,有一個大官要來。
這農貿市場是個髒地方。
要是上級來了,一看這麼髒,影響衛生鎮的名譽。
”
“關了幾天了?”
“也不知道是誰慌報’軍情‘,早就說大官要來,關了幾天,又沒來,就開了,忽然又說,明天就來,又關了。
……這不,開開關關好幾次了。
”
“什麼時候再開呀?”
“昨天見一群汽車,可能是大官來了吧?上面有通知,說是大官一走市場就開。
”
這時,幾個提着空菜藍子的人圍過來互相發着牢騷:“他媽大官一來,老百姓連菜都買不到!”
另一個人說:“我們不是天天講實事求是嗎?你這個鎮夠’衛生鎮‘,就當;你不夠,就别要那個金字招牌。
哄誰呀?”
“反正不是哄老百姓。
”
“這開開關關的,是誰下的令?”張敬懷問。
“誰?上邊呗:縣裡,街道,鎮上,農貿,公安……”
“自下而上,自上而下,有計劃,有領導,有組織的集體作弊!”張敬懷憤怒地想。
張敬懷剛剛從農貿市場回來,一到療養院的大門口,那位劉記者便迎上來,說:“我剛寫了一篇稿子,請張書記審查修改,我們主編電話催稿,要争取這一周見報呢。
”
張敬懷接過稿子,回到房間,記者也跟着進來了。
張敬懷示意記者:“請坐吧。
”自己先坐下來,看稿子。
見大标題是:
《深入群衆,體察民情》副題是“随張敬懷書記視察農村記實”。
張敬懷反複看了兩遍:稿子前面有一段“導語”,接着叙述張書記如何不辭辛勞的深入基層,訪貧問苦,體察民情。
張書記在整個視察過程中,認真調查研究,和群衆親切交談。
張書記認為:五門地區在實行“水火工程”中成績是顯著的,主要表現在,農民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
張書記表示,五門地區的經驗值得推廣。
在視察果園時,張書記說:“廣泛開展多種經營,是一條使農民迅速脫貧的道路。
”
張敬懷看了稿子,問:“這稿子是你寫的嗎?”
記者面無表情,想了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