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龍把剛才的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禁暗暗驚疑,高先生仍坐在地上捂住眼睛;母親的車子也還是安然無恙的停在那裡,馬賊卻突然逃遁了。
她再環視一下方陣,隻見地上擺着七零八落的屍體,一些零散的殘兵敗騎,卻在離陣很遠的地方遊離。
馬賊雖然已經跑了,可那些散騎卻還在遠處逡巡猶豫,不敢回陣。
玉嬌龍不由升起一陣激憤!她耳邊又突然響起父親曾說她“哪能和花木蘭相比”的那句話來。
于是,她一橫心,跳上配在車前左邊的那匹馬上,将劍一揮,斬斷了套在左轅上的繩索,一拍馬,伏着身,朝着西北方向追去。
散逃在四野的官兵開始聚集攏來。
香姑第一個跑到高先生面前,幫他吹擦眼裡的塵沙。
高先生輕輕呻吟着。
香姑低低地問道:“我看見那大胡子向你走來,真把我急死了!
我還以為他要殺你哩!“”你說的可是那包紅頭巾的馬賊?“高先生邊呻吟邊問。
“是他。
我看見他還和你在說話,說了些什麼來?”
高先生呻吟着,沒答理她。
他又想起了剛才的情景:他正揉着眼,一陣馬蹄聲來到他身邊。
他隻有聽天由命了。
突然,他耳邊響起一個沉悶的聲音:“你……是高大爺嗎?”他心裡一驚:“你是誰?”
“我是虎子。
”
“啊!”高先生雖然看不見了,但還是本能地往四圍“看”了“看”。
那沉悶的聲音又響起了:“秦爺爺為保救我慘死在萬壽橋,我滿腔都是仇和恨!我來不是為搶财,為的是報仇洩忿!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願高大爺保重!我走了。
”
他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了,半天雲正是他曾懷疑過的那個羅虎。
這時,回陣來的官兵越來越多。
高先生的眼睛剛能張開,先就去到玉夫人車前,隻見玉夫人緊閉雙目,手持佛珠,在不停地念經。
高先生又帶着香姑來到玉小姐車前,見車旁躺着四具馬賊的屍體;他忙掀開車簾一看,車裡空空的,隻有一隻長長的劍鞘留在座旁。
再一看,拉車的馬也少了一匹,車轅上還系着斷索。
高先生站在車旁,呆了。
香姑在一旁嗫嗫地說:“我好象看到小姐騎馬跑了。
”
高先生沒說話。
車旁馬賊的死屍,車内的劍鞘,斷了索的馬……這一切都使他陷于困惑,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出于玉嬌龍的所作所為,但她确是這樣作了。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暗暗說了聲:“天,我鑄成大錯也!”
當玉夫人聽說小姐趁官兵和馬賊混戰時騎着馬跑了的消息時,捶胸頓足地大哭。
還是經高先生再三勸慰,說小姐馬術精,決無危險,這才稍稍寬解下來。
肖準也負了傷,領着剛聚攏的數十騎回來了。
高先生除派出幾隊人馬去尋找玉小姐外,餘衆又護着夫人向迪化進發。
再說玉嬌龍獨自一人縱馬向西北方向追去,開始還看到前面有一片被馬蹄揚起的塵沙,不料追着追着,那片塵沙竟澄散了,隻剩下空曠曠的一片沙漠。
這時,太陽已完全落到天與地的界線下去了,四野變得灰蒙蒙的,陣陣涼風夾着黑夜向她襲來,使她突然感到一種可伯的孤獨。
她急切地想看到人,急于想向有人的地方走去。
她極目一望,就在前面不遠橫着一排黑影,她認出了是山,便策馬向那排黑影走去。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她終于到了山腳。
山,黑壓壓的迎面聳立着,也看不清有多高。
山腳是稀疏的樹林,還隐隐看到疏林中拔地而起的危岩峭壁。
玉嬌龍下了馬,和馬緊緊依傍着,提心吊膽地走進疏林,靠着一棵大樹坐下,手裡的劍握得緊緊的。
一個嬌生慣養的侯門小姐,雖長在邊塞,但平時過的也是一呼百諾的生活,此刻竟孤身荒野,身邊除了一匹馬,一柄劍,便什麼也沒有了。
她真想哭,但又怕哭出聲來會驚動什麼。
她又想,馬賊如在山上,她也願意闖去,總比一個人孤零零地呆立在這兒要強得多。
月亮慢慢地升起來了,冷冷的清光灑進疏林,黑暗被驅散了些,她緊張的心情,也略略平靜下來。
她感到一陣疲憊襲來,眼睛幾次閉下了,忙又掙紮着睜開。
幾次想起來走動走動,剛站起來,仍又坐了下去。
忽然間,從林子裡吹來陣陣涼風,随着風,飄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歌聲。
那歌聲顯得那麼遙遠,又那麼悲涼。
她忙握劍站立起來,側耳聽去:“……無端奇禍……起蕭牆……我父含冤刑下死……我母飲恨投井亡……”她聽清了,歌聲來自山腰,好象是一首叙述個人身世的悲歌。
這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