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面虎幄街北端,有一家取名“四海春”的客棧,是一座三重房的大院,除經營客棧外,還設有茶館灑肆,生意做得興隆。
老闆姓劉名泰保,年方一十九歲,因他胸前紋刺着碗大一朵蓮花,街坊上都稱他為一朵蓮花劉泰保。
這“四海春”也算城南一家老客棧,原是劉泰保的叔叔所開,因他叔叔年老無子,便将他從鄉下接來,開始讓他當個管事,不料一年後他叔叔便去世了,這家三合一的客棧便由他繼承下來。
這劉泰保雖然年紀不大,但為人處世卻很練達随和,加上他在家鄉時曾學過一些拳腳,兩臂也略有三幾百斤臂力,且有幾分血性,遇到街坊上發生了什麼糾紛,他便出面排解,碰上有人遇到什麼危難,他也能挺身出來或鳴個不平,或解囊相助。
因此,他在城南一帶的街坊上也頗有些名氣,一般惹是生非之徒和遊手好閑之輩,也都畏服他幾分。
這日午後,劉泰保見中秋佳節已近,想到街上去辦置一些過節貨品,便将棧内諸事委給坐櫃管事應酬,随身帶上一些散碎銀子向鬧市走去。
不料剛走出虎幄街口,便見對面空地上圍着一大圈人在看鬧熱。
劉泰保也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便忙走了過去,立在人群後面踮腳一看,原來是一老一少在那兒獻技。
那老者年約五十來歲,颌下胡須已經花白,面孔雖顯得清瘦,兩目卻炯炯有神。
隻見他兩手交叉抱臂,雙腳分開半步,穩穩站在那兒,一對眼睛雖始終隻緊緊盯着正在獻技的少者,但卻毫未放松對周圍人群的警覺。
劉泰保從那老者的神情氣度上,便已看出他是一位久曆江湖和飽經滄桑的人物。
那少者是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穿一件醬紅色短衣,采藍色下褲,腰束白色寬絲緊帶,正在一根緊繃着的繩上舞刀獻技。
隻見她在繩上展開刀路,上盤下旋,前砍後劈,忽而狐步進探,忽而騰躍回環,身手矯健異常,腳步自如契合,把周圍觀衆看得出神。
劉泰保再看那姑娘,見她生得身體壯實而不失輕盈,膚色微黑而益顯健秀,兩腮黃裡透紅,兩眼黑亮,雙眉細長,緊閉着的嘴唇卻仍在角邊留着笑意。
劉泰保自到京城兩年以來,所看到的女子,不是莊如木偶,便是搔首弄姿忸怩作态,白的白得毫無生氣,黑的又黑得妩媚全無,他哪裡見過這般豐采。
因此,他隻管站在那兒呆着,把要辦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那姑娘最後來了個幹淨利落的騰空倒翻,然後收刀抱拳,輕輕一點躍立地上。
人群中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可是,就在那姑娘使出最後騰空倒翻一招時,衣襟向上一翻,不覺竟讓一段雪白的肚腰閃露出來。
一些老成的觀衆誰去注意這些,有的雖已注意到了,但卻并未在意,不料卻被人群中的幾個輕薄之徒看在眼裡了。
那幾個人連聲怪叫亂喝之後,要那姑娘重上繩索上再來一次倒翻。
那姑娘還誤認為那幾個人是在真心為她喝彩,懷着感激心情,興緻勃勃地重登繩上,果然又一連來了兩個倒翻。
也和前次倒翻一般,又把那段雪白的肚腰兩次閃露出來,又惹得那幾人連聲怪叫,不斷吼喝要那姑娘重來。
那老頭已察出其中蹊跷,臉含怒意,上前一步,抱拳說:“小姐這點薄技不算什麼,多蒙諸位誇捧,真是賞臉得很!為感厚意,還是讓老夫來為諸位練路九節鞭好了。
”
不料那幾個人隻是不依,而且出言污謾,氣勢洶洶。
老頭強忍住氣,不軟不硬地說:“人誰無六親姊妹,積德就是積福,還望諸位自重。
”
這時,人衆中有人已經明白過來,紛紛怨怪那幾人不是。
不料那幾人不但不肯罷休,反而惱羞成怒。
其中一個為首的跳了出來,指着那姑娘的肚腰說:“你那勾人處别人抱都抱得,難道爺們就看都看不得!”
又是惹起那幾人一陣哄笑。
姑娘這時方才明白過來,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兩眼閃出怒火,忙将腰間絲帶整了整,沖着那幾人罵了聲:“下流胚!”
為首那人趁此搶步上前,滿口污語,伸手去摸那姑娘的臉蛋。
眼看手指離臉還差兩寸光景,那姑娘猛然将身一蹲,随即發出一腿,正好踢在那人肚上。
那人嚎叫一聲,仰面跌出一丈開外。
那幾個人大喝一聲,各自從袖内、身邊,抽出鐵尺、短刀,蜂擁上前。
那姑娘也從地下拾起單刀,亮開架式;老頭亦忙提起九節軟鞭上前背靠着姑娘,大聲喝道:“且慢動手!諸位再容我一言。
”大家被他一喝,雖暫時住了手腳,卻并無退罷之意。
老頭将拳一抱,憤然說:“我父女闖蕩江湖,縱橫萬裡,進過龍潭,入過虎穴,隻以薄技謀生,從未丢失禮義。
常言道得好來,‘兔子追逼也咬人。
’望諸位不要逼人過甚!”
那幾人哪肯在衆人面前丢此臉面,那為首的不由吩說,吼了一聲“上”,便一齊向他父女二人撲去。
一時之間,隻見刀光閃閃,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