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的士兵疑惑地叫道。
喬謹定了定心神,下馬,将缰繩交由親兵,“你們自去換班就是。
”
“是!”
待所有士兵都離去後,喬謹輕輕一躍便飛上屋檐,幾個起縱,便落在府中最高的屋頂上,一道白色身影正倚坐于屋頂上,微寒的晨風拂起她的衣襟長發,她卻毫無知覺一般,隻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清亮的眸子似要穿透茫茫虛空望到極遠極遙之處,又似早已望到盡頭,所有已盡在眸中。
“青王,風寒露重,請保重身體。
”喬謹微微躬身。
早就聽穿雲說過青王昔日化名白風夕行走江湖時是如何無忌的一個奇女子,隻是他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喬将軍。
”風惜雲目光依望前方,“這世上你有沒有最想要的東西?”
“呃?”喬謹一怔。
“将軍未曾想過嗎?”風惜雲回首,眸子仿是天幕上未隐的寒星,是這世間最亮的光源,“将軍跟随雍王多久了?”
“自十四歲跟随主上,已十四個年頭。
”喬謹恭敬地答道。
“十四年了麼?”風惜雲偏首,淡淡一笑,“這麼多年啊,那即算不能全部了解,那也應該略知一二吧。
将軍知道雍王最想要什麼嗎?”
“主上想要的?”喬謹又是一愣。
“嗯。
”風惜雲點頭。
主上最想要的是什麼?喬謹一時竟答不出來。
江山帝位嗎?看起來似乎應該是。
“我帶着你們,将這萬裡山河踏于足下,讓你們名留青史。
”
那是很久前主上說過的話,那時主上還隻是一個纖弱少年,可他說出此話時他們沒有一人置疑,他們都相信那個淡吐狂語的少年一定會帶他們實現,那這算是他最想要的嗎?
目光望向眼前的女王,不過一襲簡單的白色長袍,黑發直披,随意地倚坐于屋頂上,卻依是風華清絕。
當日東旦渡大戰中那一箭後主上言行一一浮現于腦中。
這世間,什麼才是主上心中最重要的?此刻,似明了,又似模糊。
“喬謹愚昧,不知主上最想要什麼。
”喬謹深深躬身,“隻是喬謹覺得,青王于主上,足抵這萬裡江山!”
“哈哈哈哈……”一陣清越的笑聲便這樣輕輕蕩開,随着晨風散于天地。
喬謹依舊躬身不敢擡頭,這笑聲如此好聽,但他辨不出悲喜。
笑聲漸漸消了,屋頂上一片靜寂,很久後,風惜雲才幽幽地歎道:“不論哪一樣才是最重要的,我成全他。
”
喬謹一震,可還未等他想明白,身前風動,擡首,已無人影。
二十八日,雍王王駕至康城的日子。
午時剛過,康城城樓上,風惜雲靜靜伫立,遙望前方,身後立着喬謹、任穿雲。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得任穿雲脖子都拉長了不少時,城樓上的風惜雲蓦然飛身躍下城樓,城樓上的将士還來不及驚呼,便見她輕盈如白蝶般落在城下的一匹駿馬上,而後,她一抖缰繩,駿馬張開四蹄,飛馳而去。
一路風馳電掣般,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前方已見塵煙,她拉住缰繩,馬兒放慢了速度,然後停步伫立。
荒原上,她靜靜等待,風吹起那白衣長發,似欲随風飛去,風姿意态,畫圖難書。
蹄聲如雨落,銀甲、黑甲的将士如淺潮般快速蔓延,鋪天蓋地般要淹沒整個荒原,待看到前方那一騎之時,大軍慢慢緩速,隔着十丈之距齊齊停步,于馬背上躬身行禮,然後兩旁分開,露中大軍擁護中的玉辇。
荒原前方一騎靜立,大軍之中玉辇靜駐,隔着那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這一刻,雖有千軍萬馬,卻是安靜至極,天地間隻聞風吹之聲。
嘎吱一聲,車門開啟,鐘氏兄弟走出,然後一左一右打起簾子,躬身恭候車内的人。
一道墨黑的人影從容走出。
那一天的天氣極好,碧空如洗,絲絮似的浮雲在空中飄遊,朗日高懸,暖暖的陽光灑落,天地清朗明麗。
隔着那不近也不遠的距離将陽光下的那人清晰看入眼中。
已不是容顔如玉,墨發如綢。
明朗的陽光為那人灰白的長發鍍上一層淺淺的銀華,銀華裡裹着一張風霜淺淺刻畫的臉,可是那人氣度雍容如昔,意态雅逸如昔,那些滄桑痕迹無損他的神韻風骨,更顯那雙眼眸墨黑幽深如古玉溫潤,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柔靜目光看着她。
陽光下,他淺淺微笑,如蘭開香湧,眼角細長的笑紋中綻着一抹紅塵盡攬的恣意風華。
陽光下,他是安好的!
那一刻,潸然淚下!
那一刻,方知何謂失而複得!
那一刻,方知天地雖廣萬生萬物雖多,最在意的原不過眼前之人!
那一刻,願傾所有,無怨無悔!
車上的人跨下車,一步一步從容走來,馬背上的人靜靜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