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緊。
“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狠絕?”風夕的聲音從齒縫間逼出,若刀鋒般冷利。
“你知道了。
”豐息的聲音依然從容不迫。
“東南西北四個山口,你雖已清理過,但遺下的那些石塊、血迹,足以讓我看明白,那裡曾布下修羅陣!你竟然布下修羅陣!那夜,這宣山裡千餘人想來沒有一個走下山去,全部命喪于此!”風夕攥着白绫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悲傷,“為一枚玄極你竟如此狠絕,你也和那些人一樣要不擇手段得到玄極?也以為得令即能号令天下?”
“果然,我做任何事,可瞞過天下人,卻獨獨瞞不過你。
”豐息輕聲歎息,“不錯,修羅陣是我布的,那夜宣山上所有人,除你之外,全部魂葬此處。
”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千餘人的性命不過是彈指間一點塵埃。
果然話音才落,頸上白绫又緊了幾分。
“玄極最後落入你手中?你為着不讓人知道,所以殺盡那夜宣山上所有人?”風夕看着他,眼前的人忽然變得如此陌生,這真是相識十餘年、任她嬉笑怒罵的那個豐息嗎?他不曾如此狠絕過啊!
“對。
”豐息答得幹脆,“那一夜所有事幾乎都在我掌控之下,但玄極是假的卻出乎我的意料。
”
“假的?”風夕手中白绫緩了緩。
“想來燕瀛洲也沒告訴你,他手中的玄極是假的。
他們得到玄極後,明裡由烈風将軍護送回國,引天下人來追奪,暗中卻将真的另遣人送走。
”豐息暗暗吸一口氣道。
風夕聞言頓時嗤笑,“難怪我問起玄極時,你竟答‘沒有’,讓這麼多人為之喪命的竟是一枚假令,真真可笑!”她目光一轉,看向墓碑,“而他竟然拼死也要護着那枚假令。
”
“聽聞風霜雪雨四将皆對冀州世子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看來此言不虛。
”豐息也看向墳墓,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為了将真令安然護送回國,燕瀛洲攜假令引天下人追殺,至死也未吐露真相,這一份忠心實是難得。
”
“不管是真是假,那麼多人命喪于你手卻是真。
”風夕看着豐息,眼中光芒複雜,“你雖享有俠名,但我素知你從不做于己無利之事,隻是我卻沒想到你會冷血至此。
那些北州士兵,不過是奉命行事,那些江湖人有許多是受人惑弄,他們原不至死,可你……”
“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
”豐息卻隻是淡淡道。
“你也想得令得天下?”風夕冷笑,“這樣濫殺無辜滿手血腥的人怎配坐擁這個錦繡江山!”
“哈哈……”豐息忽然放聲大笑,笑中罕有地帶着一絲嘲諷,“女人,滿手血腥的人不配坐擁天下?那你看看,哪一朝開國帝王不是血流成河、屍陳如山得來這個天下的!”
“至少他們不會愚蠢地相信一枚小小令牌能讓他們得到天下,他們殺人在戰場上,為土地為城池為百姓而戰,而不是為一枚令牌殺掉上千無辜之人!”風夕厲聲道。
“哼!”豐息冷笑,“别把那些人說得那麼高尚。
在這個天地間,任何一位成為王者之人,他絕非你心中認為的那種英雄。
”
這話仿若重錘擊中了風夕,神色間已是一片黯然。
手勁一松,白绫緩緩放開,忽然,她猛地又收緊白绫,目光緊緊盯住豐息,“他是不是你殺的?”
豐息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愠怒,但瞬間消逝,淡淡道:“你我相識以來,我可曾有騙過你?我豐息是做事不敢承認的人嗎?況且我早就說過,他那樣的人我不殺。
”
風夕聞言垂首,然後手一擡,白绫回袖,“若非太了解你,剛才我便殺了你!”
說完即轉身下山,走不到二丈,隻聽叮的輕輕一響,似兵器回鞘之聲。
她足下一頓,苦澀一笑,然後頭也不回地飄身離去。
豐息看着燕瀛洲的墓碑,片刻,臉上浮起絲苦笑,“想來你看到這樣的情形,也該是滿懷欣慰吧?她為你竟然要殺我,相識十年,竟抵不過你這個認識幾天的人。
”
說完他也下山去,暗沉的暮色中,便隻餘一座孤零零的新墳,偶爾響起幾聲鴉雀的啼鳴,宣山幽冷的山風拂過,墓碑上那幾滴濕痕很快便風幹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山,相隔約五丈遠,彼此不發一言。
此時天色已全黑,但兩人卻并未施展輕功,而是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待至山腳時,夜色已濃,萬籁俱寂。
再走回阮城,已是街燈稀疏,各家各戶沉入夢鄉之時。
忽然,西邊一束火光沖天而起,瞬間将夜幕染成绯紅。
兩人一凜,頓施輕功飛身而去,趕至時,隻見整座韓宅都在一片火海之中。
宅前聚着一些被火驚起的街坊,正在潑水救火,呼喊聲叱喝聲哭叫聲交雜,一片混亂。
“韓家怎麼會起這麼大的火啊?”
“誰知道啊,這麼久了,竟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