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幾天,但已經垮了。
一直以為跟着慕容行走江湖有幾年了,可以忍得苦中苦。
沒想到骨子裡,還是漢陽何家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象牙色的月光,敷在那些美輪美奂的繡作上。
林如意原來不是人。
喀嗒。
窗棂響了。
小橋的淚水嘩的一下湧了出來。
慕容來了。
那個年輕英武的俠客,真真切切在眼前。
“我都知道了,所以先來看你。
”慕容撫着她的頭發,“我這就去找師姐。
”
“可是,”小橋嚅嚅道,“她給你吃藥……”
慕容臉上的表情滞了一下。
相處日深,小橋有多麼了解慕容。
雷公藤,他原來是早就知道的。
小橋心底忽然湧起一種怪怪的想法,他明明知道,卻從不告訴我。
“小橋,我的師姐,她一輩子很孤單,除了她早死的師父,還有我,沒什麼朋友親人。
”慕容的聲音顯得有點艱澀,而且辭不達意。
任是什麼人談到這樣的問題,都難免辭不達意的。
“我猜,她想要一輩子留住我,所以,所以……”
小橋怨憤的望了慕容一眼,看他也是滿面通紅。
幾天前,他就發起了低燒,一直不退。
慕容咬了咬牙,決然道:“可是小橋,因為你,我是決定再也不要受她的控制了。
什麼雷公藤,都,都見鬼去吧!我這就問師姐去要,雷公藤的解藥。
”
小橋目光灼灼:“她肯給你麼?林如意可不是個簡單的人。
”
慕容的嘴角抽了抽:“我自有辦法。
”
清水鎮外的白蓮山,一直是鹿群出沒的地方。
不過這幾年間,山民們不大能看見梅花鹿在山林間跳躍的形影了。
據說有人夜裡進山,看見一個白骨精在山崖上飛,把鹿一隻隻套了去。
雖是無稽之談,大家也就姑妄聽之。
慕容卻清楚的很。
他按了按腰間,那個小小的紙包還在。
房屋的背後有一間的祠堂,年深日久,椽子都爛了。
慕容知道林如意雖設卧房,卻從不睡在裡面。
這間終年飄蕩着白色帷幕的祠堂,才是她真正的栖身之地,永遠彌漫着難言的酒香。
林如意倚在燭台腳下,睡得很沉。
慕容注視着她的臉,青色的血在琉璃一樣的皮膚下面緩緩跳動。
案幾上一隻烏銀碗裡,瑪瑙一樣的鹿血将凝未凝。
慕容遲疑了一會兒,摸出了那隻小紙包,像撒鹽一樣把雪白的魚精粉抖落在鹿血上,然後漸漸消融。
這種藥可以讓人身上的血在一個時辰内凝成塊,不過灑在凝結的鹿血上,倒不大看得出——隻要師姐不在意。
這包魚精粉是他向藥魔沈彬讨來的。
做天下第一劍,也未見得人人肯奉承。
魚精粉的代價是潇湘神劍的性命,事情辦得滴水不漏,連小橋都不知道。
如意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慕容一驚。
她的氣息依然沉穩。
天快亮了,不知道小橋是不是等得焦急,——也隻好教她等着。
慕容拈了一支香,默默的跪在師父靈前。
他好像是被新月針的寒意刺醒的,背上的肌肉猛的抽搐起來。
“别動,仔細紮着你。
”師姐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
她在給他縫衣裳。
昨天他跳過院牆去找何小橋,背後讓桧樹枝給拉破了。
就像從前很多次一樣,林如意用她的針給他縫好衣裳。
慕容看見,如意稀疏的垂地的長發從自己肩後滑過來,黃黃的,在眼前飄啊飄。
他心裡一動,回頭看看師姐,隻見她唇上殷紅刺目的鹿血還未擦去。
面色愈加駭人,帶着郁郁青氣,嘴角卻還在微笑着。
慕容不敢逼視,待她扯斷了線頭,方轉身道:“師姐……”
“等等師弟,今天是師父去世二十一周年,可喜你趕了回來。
咱們先祭奠了師父,再說閑話吧。
”林如意不慌不忙道。
今天是師父的忌日?慕容倒從不曉得。
他隻知道,這一天是每年他回來服用雷公藤的日子。
而今年,他要向師姐讨出解藥。
林如意把新月針插在袖子上,端出果品香燭,一一布好。
火盆裡燒着星星的紙錢。
慕容隻好又跪了下來。
那個木龛裡裝的是師父的遺體吧?白色帷幕晃來晃去。
慕容其實從未見過師父的面。
他記憶開 始的時候,師父已經死去了。
是是師父的大弟子林如意一手照料他,在這小小的藥坊裡,渡過人生的最初歲月。
照理說他該叫如意做師父才對。
但如意隻讓他叫師姐,理由麼?她不說,或者含糊其詞道,因為他的武功,不是她教的。
那麼是誰教的呢?
他不知道,關于自己成年之前的所有記憶都是一片空白。
隻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擁有天下第一的身手,一陽指、無影腿、淩波微步、雲手……奇迹般地樣樣精通。
他本以為人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過去,誰知走入江湖,才發現做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是件很痛苦的事。
好在,他武功高強。
如今總算做到了霸主,還有小橋。
可是師姐這個蒼白羸弱的女子,卻控制了他的“過去”,控制了他的一切。
他懷疑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給他洗過了腦。
趁着今天這個機會,他必須要回他的過去。
“師姐……”
“我沒有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