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特意繞了個彎子。
而拐彎之處的地形,恰好與慈雲嶺觀音洞左近相同。
沈瑄白日裡做了整天的吐納功夫,将體内流竄的氣息安撫得平穩了些,料想一天之内當不會吐血。
天色已黑,遂束了夜行衣,到這觀音洞裡來查探。
這石窟内佛像甚多,主龛有一座彌勒,一座觀音,一座勢至,兩旁又有菩薩、天王、飛天,看不出機關在什麼地方。
月光漸漸透進石窟裡來了,照見洞穴深處主龛的北面還有一龛地藏王菩薩像,上端刻有“人道輪回”。
在地藏像的兩旁雕刻着供養人,一色的雲鬓高聳,宮妝打扮。
這些宮人雕刻得面目如生,情态各異,竟比佛像更為精緻。
沈瑄就着月光一一打量過去,忽然發現左首第一個宮人的笑容十分眼熟。
是誰呢?她的裙裾上繡着豔若桃花的雲霞,竟然正是吳越王妃蔣明珠閨房裡那張古畫上的“霞姑仙子”!
沈瑄更不懷疑,繞到“霞姑仙子”的背後,輕輕推開塑像。
像座下面果然露出一條通道來。
這條地道陰冷潮濕,不常有人走動。
過了一會兒,就和王宮裡來的那條地道彙合了。
沈瑄照着地圖上的标記向迷宮深處走去,一路上居然一個把守的人也沒有。
如果不是吳越王妃自恃沒人能從宮裡這條通路找過來,就是另有圈套。
沈瑄不免一笑,同時覺得這路徑似乎很簡單。
蔣靈骞畫的地圖果然有謬誤。
有那麼一兩回他鑽進死胡同,但退出來後立刻找到了出路。
他隐約感到這隻是一般的地下巢穴而已,連機關也沒設置幾個,稱不上什麼迷宮。
看來江湖上的傳聞并不盡實。
前面拐角處,一盞鹿角形的松油燈閃閃爍爍,沈瑄心裡頗有些激動,因為他自己也在那裡待過,那是牢房。
牢房前面,竟然也沒有人把守。
沈瑄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此時還是不由得緊張,旋即朗聲道:“有勞王妃久等了。
”
“咦,”監房那人轉過身來,明眸皓齒,果然是吳越王妃,她淡淡笑道,“四處入口的衛兵都沒有接到你,我還擔心你今晚不來了呢!”沈瑄笑而不答。
吳越王妃道:“你果然有辦法。
隻是你千算萬算,也料不到千辛萬苦找到的,竟然不是你那心上人兒,卻是我這老太婆吧?沈大夫,你就是心地太好,連徐栊這樣的人也要相信,你以為他真的對錢丹死心塌地,不會出賣你麼?”
沈瑄心念一轉,道:“王妃有所不知。
在下去找徐栊打聽消息,正是委托他通知王妃,在下來了。
王妃果然纡尊降貴,竟在這種地方等候——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吳越王妃皺眉道:“你找我?不會吧。
嗯,你出去這些日子,身上的内傷好像沒什麼好轉,你也知道,普天之下隻有我救得了你。
你是不是回心轉意啦?”
沈瑄道:“回心轉意也有可能。
不過我的确是誠心誠意來找王妃的。
不找到王妃你,誰帶我去見蔣姑娘呢?”吳越王妃哈哈大笑:“笑話,你瘋了麼!我為什麼要帶你去見蔣靈骞?”
“王妃希望蔣姑娘交出地圖,希望我配制屍毒的解藥。
這兩件事情,都不太容易辦得到。
即使以死相逼,我二人也不會屈從。
眼下惟一的辦法,就是拿她來脅迫我,拿我去脅迫她。
要想這樣,隻好先讓我和她見見面。
”
吳越王妃頓時闆起臉:“哼,憑你也想擺布我?乖乖躺着吧!”她反手一推,将沈瑄推入牢房,轉身拂袖而去。
沈瑄也累了,便躺在地上睡起覺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一個侍衛過來把他叫醒,帶着他往迷宮深處走去。
腳下的台階級級向上,泥地和石牆也漸漸幹燥,看得出是走向玉皇山頂。
沈瑄默默記着道路,以備将來脫身之計。
穿過一扇石門,眼前陡然明亮起來。
四顧一望,是一處石室,雖然仍舊沒人看守,卻布置得十分雅緻。
四周垂着刺繡的帳幔,半人高的花瓶裡插着新鮮的桃花,花下是一座巨大的山石盆景,裝點着竹籬茅舍,還引來了活水做涓涓細流。
沈瑄一眼瞥去,隻覺得像極了天台山上的那個桃源仙谷。
引路的侍衛揭開一處繡幔,露出一扇挂着大銅鎖的鐵門。
侍衛取出鑰匙開了門,十分客氣地請沈瑄進去。
沈瑄早看出此人武功不弱,打是打不過的,隻得聽命再說。
屋子裡回蕩着甜甜的幽香,好似女子的閨房一般。
繞過一扇美人屏風,室内紅燭半明,熏籠裡升起縷縷紫煙。
絲織地毯上繡着紅蓮碧水,地毯盡頭垂着一幅珠簾,珠簾後隐隐是錦繡床帳。
沈瑄已覺出帳中睡得有人,他低頭聽了一會兒那女子的呼吸聲,心中大喜,急忙掀簾進去,揭開帳子一看——枕上一绺長發散開,果然是蔣靈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