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霞主人留下的絕世武功’。
我母親早死,從七歲起,我就跟着爹爹東躲西藏,颠沛流離,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連着住上三個月,更别說有什麼家。
所謂調換經書,分明是吳劍知栽贓陷害我爹爹,想讓他枉死在江湖中。
“我爹爹躲了十四年,果然沒有逃脫,死在了吳越王妃手裡。
也就是那時我遇見了你。
我不恨吳越王妃,隻恨布下局謀的人,無論爹爹死在誰手裡,都隻須向吳劍知報仇。
”
沈瑄聽見這個故事,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可事實上,留在三醉宮碧蕪齋的《江海不系舟》,的确是假的。
”
“直到今天你說,我才知道。
其實到底是真是假,是爹爹一生想弄明白的。
他一直叮囑我,要查清此事。
我一直猜想那是真的,隻不過是吳劍知找借口,排擠我爹爹。
所以,我才會到碧蕪齋去偷那本書。
想不到那本書早就不在那裡了,更想不到那書果然是假的,吳霆死得好冤!”
沈瑄道:“奇怪的是,真的《江海不系舟》,早就到了吳越王妃手裡,為什麼她也要追殺你爹爹?”樂秀甯道:“掩人耳目,讓别人決不會想到經書在她那裡。
再說當年下手的人是她的屬下桑挺。
也許王妃并沒有下這個命令,不過是桑挺自己要邀功。
不過,雖然三醉宮的書是假的,我仍然不認為,自己錯怪了吳劍知。
”
“為什麼?”沈瑄道,其實他心裡也有些想到了。
樂秀甯道:“你沒看見,那假書是手抄本。
上面的字迹我認得,正出自吳劍知之手!所以說,那本假書并不是我爹偷回的,而是吳劍知自己造的!”樂秀甯十分肯定地道,“不管真的《江海不系舟》在哪裡,他僞造經書,目的隻有一個,還是陷害我爹爹。
”
沈瑄道:“可是舅舅為什麼想殺三師叔?總要有個理由吧。
”樂秀甯道:“你父親死了,我爹爹死了,洞庭派就是他的天下,所有的武功秘笈就歸了他一個人。
”“我想沒那麼簡單!”沈瑄皺眉道。
“也許吧。
可是我相信,真兇,往往就是最後得了好處的那個人。
這裡面還有多少撲朔迷離的地方,也許永遠沒人說得清楚。
那時我也想過,倘若劍法真的存在,我爹和吳劍知之間,很可能就隻是誤會一場。
但我恨了他十幾年,想不恨都難。
洞庭派這些恩怨糾葛,剪不斷,理還亂。
不過現在,我再也不用管這些事了。
既然答應你不再尋仇,吳劍知便和我沒了關系。
你若有心,自己将來慢慢再看吧!”
沈瑄低頭默想着,手中的草葉打了一個結,又打一個結,眼前似乎又漾起了那漂滿一個洞庭的浩浩血泊。
樂秀甯靠在廊柱上,悠悠道:“我早對你說過,江湖險惡。
”
沈瑄忽然道:“差點忘了,阿秀姐姐,你知不知道澹台樹然?”“澹台樹然?”樂秀甯眼睛一亮,“那是前輩裡的傳奇人物啊!爹爹說起過,‘潇湘神劍,澹台樹然’,當時的天下第一劍客,可惜死得早。
”
沈瑄道:“那是我們的四師叔。
”“不會吧?爹爹沒說啊。
”樂秀甯顯然聞所未聞,沈瑄隻得作罷,兩人又是無語。
遠山村落裡,雞叫第三遍了。
樂秀甯站起身來:“師弟,我走啦。
”沈瑄想到從此以後要和她形同陌路,心裡一陣傷感,一時說不出話來。
樂秀甯走到門邊,躊躇一下,忽然回頭道:“師弟,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嫁禍蔣靈骞麼?”
樂秀甯望着天邊一縷縷紅霞,燦若芙蕖:“小時第一次到錢塘,西湖裡的荷花開得真美。
爹爹剛要采一朵最漂亮的給我,追我們的人就來了,于是就錯過了。
第二年再到錢塘,花季已過,一無所得。
這時我見路邊一個小姑娘手裡,卻捧着一朵明豔照人的荷花。
那時忽然覺得好委屈,再不喜歡那些荷花。
我喜歡的東西,便不許别人碰,碰過就不要了。
”
天亮以後,沈瑄背了藥箱,找到丐幫安營的地方。
“沈公子,卻勞你白跑一趟。
”曹長老一臉歉然無奈,“宋二姑娘走啦。
”沈瑄愕然。
曹長老道:“昨天夜裡,二姑娘給她姐姐留了封信,就不辭而别。
說是不用醫治啦。
她要去北方,到玉門關外找她的師父,再也不見從前的熟人啦。
倒是多謝公子的好意。
”
“她的師父是……”沈瑄問。
曹長老歎道:“一個老尼姑,長年住在敦煌的石窟裡,看守經卷。
”
宋飛雨撩開簾子進來:“剛剛錢世駿登基啦,用了原來的名字,叫什麼錢俶。
韋長老和他那一班人封官受賞,看來不會回去了。
”
曹長老不住搖頭,經過這一場劇變,丐幫内部損兵折将、四分五裂,力量幾乎削弱了一大半,不知幾時才能中興了。
宋飛雨斜着眼望着沈瑄:“沈公子知道麼,你那位師姐封了王妃啦!錢世駿當着百官的面,把吳越王妃的金印,授給了她。
”
沈瑄心想,如今西湖十裡,三秋的荷花都歸了她。
不知她心裡,又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