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稱,“口口”祇是段落上的區格,竄入史料的句子應該?讀成:“輪空獨力發之”以及“輪空斷首于磨盤洋”。
輪空——一個武俠小說裡的英雄人物,虛構出來的角色;幼小離家,練成不世出的武藝,以雲遊僧人之身替嵩山少林寺護送一批名為《武經》的秘笈往福建南少林而去,功成之際為兩名預伏寺中的灑掃老僧材庸和材平出掌斬斷了脖子。
“我那個“備考檔”其實是一條一條零零碎碎夾藏在光明正大的史料裡的密碼。
為了保留下一些不能光明正大記錄下來的事實,才用颠倒錯亂的手法混進我的檔案裡來,從文順字地讀,讀不出什麼;一旦湊合上這個解碼的譯本——”家父又指一下《七海驚雷》、以及我腳前的書袋,遲疑了幾秒鐘,才道:“你就會明白許許多多原本不該明白的事了。
”
僅從編号第一和第二的兩條“備考文件”資料看,家父馬上聯想起從李绶武口中所得知的、關于那“幫朋”參與“上元項目”的事。
顯然,他之所以得到這份工作未必是同鄉王代表從中撮合而已,或許竟出自李绶武主動授意的居多;因為他早就發現到家父曾經在青島總監部大軍移動前後涉入的工作以及去留之間的不安、甚至也窺知家父目擊艦上一宗血案的經過,這兩個容有悔愧驚懼之情的心理背景使家父成為一個适于看守秘密、甚至發現秘密的人——家父越是想要藉由了解眞相、探究因果、以擺脫自責自疚,便越是深深陷落虬結繁複如迷宮般的秘密之中;而知道了越多的秘密,便越是失去了和人們溝通往來的權利。
在這間寂寞氣味充盈滿溢、有如一具焖熟了千百顆爛梅子的蒸籠的書房裡,我祇能假設:家父先從“輪空”這個人物的儀貌行止上想到了“歐陽昆侖”的名字,看出《七海驚雷》裡有一部分角色的姓名藏着個類似燈謎“卷簾格”的機關。
輪空反卷成為空輪、音諧昆侖,材庸和材平反卷成庸材和平材、音諧用才和品才,也就是老漕幫的光棍“哼哈二才”。
至于裘攸則稍稍複雜些——攸字可用“陽歐”二字反切出它的讀音,卷簾而上便是“歐陽”,裘字音諧秋字;合而觀之,正是“歐陽秋”。
歐陽秋這個名字出自〈第一屆全國武術考試對陣實錄〉,他的故事則俱載于《民初以來秘密社會總譜》——倘若高陽的考證無誤,這本總譜的作者“陶帶文”又正是李绶武的化名;則可知李绶武不祇利用家父的職務傳遞并保存一些館館訂訂的片段信息,連他自己也以一個注腳者的角色旁證着一個龐大秘密迷宮的存在。
然而,在解譯裘攸傳的那個叫“跨兒”的徒弟之際,我遲疑了片刻。
用我腦子裡殘存着的那些中文系文字學、聲韻學和訓诂學的老把戲,不難把這兩個字反卷出“子越”二字——那是我們“越活越回去大俠”彭師父的名字。
依照一連串字謎的邏輯看來,現實裡的彭師父應該就是《七海驚雷》中盡得拾荒人裘攸一身奇門遁甲道法眞傳的孤兒;另就我親眼目睹的實況言之:确乎極有可能是如此。
如果将小說的情節翻轉到現實世界來看,民國十七年,歐陽秋在窮途末路之際從一個叫“魏三”的路人手中得着了一部《無量壽功》。
依據《民初以來秘密社會總譜》引武林史料稱:《無量壽功》練到第三層“川流七坎”以上,便能晉臻一“廣開方便門/大展包容量”的修為。
此上再入第四層“鵬搏罾九霄”、第五層“雲合百嶽”則可以縱意所如地改變軀體外形,是以《清朝野史大觀,清代述異》卷下便曾記載:一個叫曹秀先的大臣“肚皮寬松,必折一二疊;飽則以次放折”。
從這一點看來:忽而肥碩壯挺、忽而矮小佝偻的彭師父應該就是歐陽秋“講功壇”的“說拳”弟子,其功法可以直溯至曹仁父。
這一點似乎也能夠從我書袋裡的那七本書找到佐據——曾詳述曹仁父“食亨”一脈絕藝的《食德與畫品》的作者魏誼正、行三、人稱魏三爺,不正是倜傥逍遙、任性潇灑、将《無量壽功》拱手讓與歐陽秋的“魏三”麼?此人——和李绶武、乃至于錢靜農、汪勳如、趙太初、孫孝胥等人不也正是與家父同舟共渡的一批神秘人物麼?更令我不寒而栗的是:冥冥中大有不可違逆之力早已安排、擺布着我,竟于不知不覺間讀了他們的書。
“爸剛才說不知道這個“飄花令主”是什麼人——”我試探地問了一句。
老人搖了搖頭。
“你不覺得有點兒蹊跷嗎?和你們一條船來台灣的幾個人所寫的書都在這個袋子裡,唯獨沒有孫孝胥的書,難道這“飄花令主”不就是——”
“不可能的。
”家父繼續搖着頭,道:“下午你不在家的時候,我翻了翻這幾本書,一時也納悶兒了。
不錯,當初《七海驚雷》的确是從孫家借出來的,可純粹是巧合。
”“為什麼?”
“孫孝胥其實是孫老虎的父親、小五小六他們的爺爺。
他老人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