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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潜龙勿用穴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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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八俠之第七俠白泰官。

    有踏一韋渡江、拂露穿林的身段。

    是以二人雖然隸屬正道堂,卻一向調派在萬老爺子身邊差遣。

    上海保衛戰事初起,萬老爺子抓便命二人随時往劉羅公路的前線打探軍情。

    到了十月一日這一天,哼哈二才三更天起程、不到半個時辰已深入劉家行國軍陣地。

    剛及拂曉,陣地卻告失陷了。

    二才兄弟謹遵教誨:非打探出個敵我虛實究竟,不可貿然涉險參戰。

    所以隻神出鬼沒地用暗器打殺了一、二十名日軍作罷。

    就在暗器行将打完、日軍呼嘯而過、往正南方廖磊行營處集結之際,施品才聽見瓦礫底下幾支橫斜豎倒的木梁深處傳來一陣陣哎哎呼喚之聲,似貓啼、又似猿嘶;遂當下叫過康用才來,齊手移開屛障,才發現一個身背老順興雨傘的光棍已經殘肢斷首,胸前卻裹着個呱呱啼叫的嬰孩。

     這一日近午,哼哈二才一個背着兩大麻袋的傘頭,一個懷裡揣抱着那嬰孩,施展起看家本領,便猶似一陣風中之煙、霧中之影般地回到上海小東門祖宗家,當下上禀萬老爺子,說是在戰場上拾回光棍弟兄懷中嬰孩一名、謹候發落。

     這嬰孩自然不會是那陣亡光棍的骨肉。

    可是烽火遍地、兵馬倥偬,恁是一個銅澆鐵鑄的漢子、逞勇鬥狠的莽夫,卻也曉得拚死翼護一個小小的嬰孩。

    無乃是這孩子命大,還能在哼哈二才手中逃過重重火網的封鎖,這就更不可謂不奇了。

    萬老爺子立刻垂問:“可知那陣亡光棍名姓?”施品才道:“祇見名牌上有個血肉模糊的“臣”字。

    ”康用才道:“應該是被日軍重炮彈片削去了頭、腳,所以連隻字詞組也不曾讨得。

    ” “看來不是這光棍的孩子,他卻能在臨危之際視如己出、拚死護衛——”萬老爺子慨歎連聲,久久才道:“這孩子便姓萬吧,給他起個名字叫“熙”,以示不忘在戰火之中,曾有個叫什麼“臣”的人救過他的一條小命。

    ”言罷便捧起那孩子仔細端詳,見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雖祇十斤不到的重量、三月未足的生辰,骨架體勢卻極其清健。

    萬老爺子手下稍一運勁,不意卻在那孩子的後腦勺上摸出了一方奇凸之物,如石之尖棱、如鬥之角鐵,登時指尖傳來一陣灼熱之感,卻轉瞬即逝。

     萬老爺子再仔細一摸,那奇凸處倒又顯得圓滑光潤起來。

     “原來是個梆子頭,想必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倒和大元帥生得有幾分相似。

    ”萬老爺子不由得笑了起來,接着悄聲同身邊的萬得福說了說先前指尖所感應的異象,又道:“我還當是收了個“魏延”呢!” 這魏延、字文長,是三國裡的人物。

    當年諸葛武侯與司馬懿對陣,兵屯五丈原,夜觀天象,見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暗,相輔列曜,其光昏冥;自知命在旦夕。

    于是在八月中秋之夜設祈禳之法——這祈禳之法會須拜禮北鬥七日不絕,除以香花陳設為祭之外,另有七七四九盞小燈、七盞大燈、中安孔明本命燈一盞。

    卻在第七日上,有那大将魏延急步搶入帳中報告軍情,卻不愼撲滅了主燈。

    當時大将姜維一怒之下,猛可拔出長劍要殺魏延,孔明止之曰:“此吾命當絕,非文長之過也。

    ”之後未幾,孔明便死了。

    但是他去世之前曾密語馬岱、楊儀諸将:“我死之後,魏延必反。

    ”雲雲。

    而在魏延謀反之前曾夜作一夢,夢中頭上生出兩支犄角來。

    他便找了行軍司馬趙直來問究竟;趙直亂以麒麟、蒼龍等“變化飛騰之象”的言語答之;直到見了尙書費祎才說出此夢實非吉兆:角之字形乃“刀下用”。

    頭上得角,則刀必用于頭上,自然是個兇象了。

     萬老爺子無意中一言既出,聽在萬得福耳朵裡卻誠惶誠恐地布下了陰霾。

    是後二十八年以來,他每次看萬熙的梆子頭、抑或是聽說書講《三國》講到武侯兵屯五丈原的段子,便不期而然地會想起當初萬老爺子的那一句戲言;更不期而然地會以萬老爺子為諸葛亮、萬熙為魏延——而自己卻是那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姜維了。

    湖念頭才翻到這裡,萬得福忽而又一咬牙、一擰眉,猛可擡手甩了自己一耳聒,忖道:想這萬熙自炮雷彈雨、刀風劍林之中撿得一條性命,在萬老爺子膝前掌上曆經近三十載的調教訓誨。

    加之瘸奶娘、哼哈二才以及他自己的悉心培植,非但練就一身豪傑本事,于文章武藝可謂無不精通。

    即使在待人接物上面,也素見沉穩厚重、敦和練達,行事亦不卑不亢、有為有守,堪稱是個爽直而不失細膩、聰慧而不減質樸的人才;怎麼可以因着一則代遠年湮的傳奇以及一句漫不經心的戲言就誣枉他是欺師滅祖的兇手呢?再者,自己如此居心動念,莫非是二十八年以來夙夜積澱于内心深處的一絲妒意;總覺得萬熙祇不過出身于戰火連天之際、颠沛流離了幾個月、之後便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乃至于眼看着便要繼承大統、領有數萬之衆、竟成一幫之主、數十百盟會誓黨之首腦而私心竊恨以緻巴不得安他一個天大的罪名呢? 萬得福一旦直捅捅地這麼剖開自己的心思再一琢磨,祇覺得裡面竟是一洞阗暗幽冥,此外則如千百億萬圑糾纏絞繞的絲團線網,竟無丁點兒說得明白的主意。

    也正在這麼懵懂胡塗的剎那之間,幾乎攀身不住、險些墜下地去。

    他神一定、手一抓,渾身氣息再一凝斂,斜眼瞥見水波所反映的天光在這梁上又将五個彈痕照得明白了些——果不其然讓那三點水和右邊的一點一橫益發清晰了些。

    萬得福情知再無可以耽擱的時間,登時騰出一隻左手,自右腋之下百寶囊中取出一支小鑷子來,二朝每個彈痕深處探了。

    一俟探得那彈頭,便暗下催動指尖眞氣——須知這路眞氣有個名堂,叫“卷密遊絲功”,它的來曆極古,不可不詳為辨說。

    有一說此功傳自伏羲氏創制八卦之時,以須發點畫岩石,經六十年卦成而聚氣于毛發末梢的神功亦随之而成。

    這個說法過于荒怪附會,且自伏羲氏而後更難詳考其傳衍系譜,故存而不論可也。

     另一個來曆據雲仍與江南八俠的實事有關。

    相傳八俠之一為排名第四的路民瞻,與五俠周浔等二人皆精繪事。

    周浔擅繪龍、路民瞻能畫鷹;二人形迹俱載于《畫征錄》。

    《畫征錄》記路氏事較略,嘗雲“民瞻畫鷹,得意之作,辄題“英雄得路”四言。

    ”其實不隻此也。

    萬老爺子生前遺作有《神醫妙畫方鳳梧》一卷,為清代末葉大畫師方練的傳記兼評述之作。

    方練,字鳳梧,号甘醴居士,又号驚鴉先生。

    這位大畫師自己的筆記《驚鴉留鴻錄》載:當年路民瞻寫鷹,故意以同音字“英”諧指路自己為英雄,其實并非誇誕。

    《驚鴉留鴻錄》還記了這麼一段:“民瞻幼病瞽,偶値一盲僧過其家,語其父:“此子之疾在方寸之間、不在眉睫之下。

    ”其父拜乞僧為治。

    僧曰:“吾能使此子複見天日,則汝須終身不見此子。

    ”父諾之。

    僧遂以指畫民瞻額。

    俄而民瞻于冥中能默視,見一青光如線,直取胸臆而來,循經絡疾行上下,若結蛛綱。

    有頃,民瞻竟嘔血數升,眸遂開,堕淚一捧,漸覺有光,能辨形影。

    久之,視如常,其血淚則似潑墨焉。

    ”經過這一段奇遇,那瞎眼老僧一語不發,祇沖路民瞻的父親一合雙掌,當下搴住這小兒的衣袖,風馳電掣般地縱躍而去。

    路民瞻日後的一身武功畫藝即由此僧授得。

     話說這路民瞻所學的武功之中最稱絕藝的便是“卷密遊絲功”。

    卷密者,“卷之則退藏于密”也。

    遊絲者,氣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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