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的那天晚上,走在路上便掏出那發簪來,說:“這個送你。
”其實我心裡想的是等會兒到了地頭上可以幹些什麼——比方說把手伸進她裙子裡摸摸、摳摳。
小五一見那簪子便笑了,道:“是玉的。
”這我才注意到:那簪子通體鮮難、呈半透明的純綠之色,迎着路燈轉動時還會發出翠鳥身上的毛羽一般油亮晶瑩的光澤。
“這是靠近咱們雲南省的緬甸北方産的。
這麼長一根簪子通身都是綠的,那得多麼大一塊玉石?”小五歎口氣(而我則實在想不透:一塊大石頭又有什麼好歎氣的),繼續說道:“你想嘛!一塊桌面大的石頭裡,才能出這麼點晶綠晶綠的翡翠,多難呢!”
“你怎麼知道這是翡翠?我說它是化學的也行、說它是硬塑料也行。
”
“是翡翠,我爺爺教過我的。
”小五走在一杆路燈底下,停住腳步,将那發簪捧在掌心裡輕輕搖了搖——不怪我說:她的手眞叫白,手心手背同一個白法兒——搖着她那隻白嫩白嫩的手上碧綠碧綠的發簪,小五笑笑,說:“我爺爺說外國人叫這種玉“皇家玉”,是珠寶裡的極品。
”
“你爺爺死了那麼些年了,哪裡見過這東西?”
“他傳了我這個。
”小五用發簪尖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不但認得出它是翡翠,還認得出什麼樣的石頭裡有翡翠;也認得出這翡翠是從一塊什麼樣的石頭裡給切出來的。
”
我說她吹牛。
她說她從來不吹牛。
我說她能不能認出這發簪是從什麼樣的一塊石頭裡蹦出來的。
她說那是一塊有張八仙桌那麼大的石頭,外面是一層三到五尺厚的岩皮,裡頭是一整塊橢圓形的乳白色璞石——形狀就像一個大雞蛋、狀态就像一顆大龍眼。
祇這璞石的中央有那麼不足一支筷子長的綠翡翠。
我說你不能證明。
她說你不信就拉倒。
她還說其實滿山遍野的石頭裡都藏着寶貝,單看你有沒有眼光隔着岩皮看出它們來。
我知道:她爹孫老虎有功夫,那麼就算她爺爺長了雙透視眼也不稀奇。
“相石頭是這麼個道理,相人也一樣的。
”小五一面說着,一面走進植物園的旋轉門,裙襬一飄,飄得我一陣頭暈心跳,褲裆裡那話兒登時就硬起來——我看要比那翡翠還硬些。
幸好有牛仔褲緊緊繃裹,我才勉強能直身行走。
小五卻對我的生理反應渾然不覺,祇繼續說道:“你看滿世界的人,管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都披了張岩皮。
有的厚些、有的薄些;裡頭可以說都是璞。
有的是硬玉、有的是軟玉,有的是白鑽、有的是藍鑽。
也有橄榄石、也有蛋白石、也有柘榴石、也有尖晶石。
有的剖開來像黃水晶,其實是黃石英;石英雖然亮度不如鑽石高,可是色彩卻美極了。
有的硬度低些——像丹泉石,是很脆的一種寶石——可是切磨得法,它的亮度卻很動人。
就拿瑪瑙來說好了——”說到這裡,小五猛可一彎身,往一株椰子樹根裡撥尋兩下,拾起一塊彈珠也似的小石子兒,道:“這就是一顆瑪瑙。
好些年前我爺爺帶我和小六上花蓮山裡采草藥,就見過這種瑪瑙。
你現在看它是綠的,到了白天看它就成了藍的了;這是因為普通燈光裡的藍色波少些,可是在陽光底下藍色波多了,它的藍光就反出來了。
”說着,小五抓起我的手,把那顆瑪瑙塞在我掌心裡,我五指一攥,發現她把那支發簪也還給我了。
她似是看穿了我的意思,笑道:“這太貴重,留着将來給你媳婦兒當聘禮罷。
”
“大丈夫送出手的東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我說,又把她手指拟開,将發簪塞回去。
這回她好半天不言語,祇轉過身,不讓我瞧見她的臉。
可她的小細腰和翹尖尖的屁股蛋子卻正杵在我面前不過一、兩步遠的位置,我眞想當下就動手——要是照小本上看來的、一把攫住她的屁股,說不定還不祇是摸上兩把的好處;她要眞樂意,就地一滾、翻進旁邊的杜鵑花叢裡,我這就叫“成其美事”了。
可小五又朝前邁步走了起來,同時說道:“所以我說:人也是一樣。
有的人呢有這個長處,有的人呢有那個長處。
這些個長處、那些個長處都藏在裡頭;旁人看不出來,自己也不知道,大都浪費了、可惜了。
要是有那眼光好的,可以看出人裡頭藏着的寶貝,就會知道:人人都是寶石,單看你拿不拿它當寶石罷了。
”
“那你看我呢?”我朝前一挺腰、一昂頭,把個充漲飽滿着大雞雞的褲裆迎路燈沖她一招搖。
“你啊!”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笑了起來:“就一肚子謊話當寶貝。
”說着時,她一轉身朝荷塘小亭那邊跑了過去,可我就那一霎時之間,迎光看見她的臉,她的眼睛裡蓄着盈盈滟滟的兩泡淚水。
那一回我沒摸着她,可奇怪的是:當時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