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以端正的字體寫着标題。
“冬天的假期”、“宛如一朵小小的罂粟花”、“鴿笛”…… 每個都是悠介早期作品的名稱。
“哥。
”妹妹似乎也發現了這是悠介的作品。
“就是這裡。
” 光紀掀起鋪在地闆上的一張褪色毛毯。
那裡有個小小的掀蓋,可以将東西收納在地闆下。
“這裡放着很重要的東西。
” 光紀擡頭望着悠介。
悠介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神情,蹲身跪在地闆上。
打開掀蓋一看,裡頭放了好幾本老舊的剪報本。
悠介緩緩伸手拿起它。
裡頭貼了許多小張的剪紙。
有電影院的時間表、皺巴巴的傳單、入場券的存根、電影雜志的影評等等。
悠介對日期的久遠深感震驚。
上頭井井有條的剪報,從他一面工作,一面獨力制片播映的時候便已開始。
電影票的存根旁,一定會寫上兩、三行感想。
還不行。
沒表現出最棒的感覺。
悠介現在看了仍為之臉紅。
因為父親的批評一針見血。
父親必定會在首映日當天欣賞他的電影。
而且似乎來過東京好幾回,這也令悠介相當訝異。
父親就連在新宿或澀谷的小電影院上演的電影,也一樣不辭千裡而來,令悠介不敢相信。
父親的評論雖然簡短,但每篇都一語中的。
有一股感動緩緩湧上悠介心頭。
父親專注剪報的模樣,仿佛曆曆在目。
他拿起最新的一本剪報本。
悠介的最新作品,同時也是赢得坎城影展大獎的電影,父親一樣也在首映會前去欣賞。
他将目光移向那張新的電影票存根旁邊。
無話可說。
父親的評論就隻有這寥寥數字。
他突然憶起,這是父親最好的誇獎。
從孩提時侯起,父親就一直是這樣。
剪報本的最後,以一張提到他的作品在坎城國際影展赢得評審員特别獎的剪報作為結尾。
一旁寫着幾個小字,悠介将臉湊近細看。
恭喜你。
上頭隻寫着“恭喜你”三個字。
緊接着下一個瞬間,悠介猛然一頭撞向地闆,此舉令光紀矍然一驚。
悠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他用頭緊抵着地闆,放聲大哭。
雙手緊抱着那本褪色的剪報本,以幾盡全身力量的聲音呐喊,不停地嚎啕。
他的弟弟和妹妹也分别站在他兩側,頹然落淚。
光紀歎了口氣,茫然走出庭院。
那株百日紅映入眼中。
老爺爺,我有清楚傳達你的心意了吧? “光紀,你在那裡做什麼?” 今枝老師和記實子一臉蒼白的神色,正站在樹籬外注視着光紀。
09
“原來如此,在我們沉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 貴世志剛從“曬蠹蟲”的狀态中醒來,一副還沒完全清醒的模樣,喝着茶如此喃喃自語道。
他醒來時,發現光紀的容貌有很大的改變,為之一驚。
在聽過光紀的說明後,又是一驚。
沒想到這小子突然跳過語言的層次,直接從人類身上産生“回響”。
“另外,還有一封常野寄來的信。
” 貴世志拆開記實子遞給他的信,睡眼惺忪地看着信中的内容,猛然挺直了腰杆。
“又要搬家了。
”
10
“保重啊,春田同學。”今枝在校門口握着光紀的手。
雖然相處的時光短暫,但這名學生令他印象深刻。
這幾個禮拜以來,光紀的神情顯得相當沉穩,有成熟的韻味。
“偶爾捎封信給我吧。
” 今枝發現自己難得有這種感傷之情。
他總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光紀抛在這裡似的。
“好,我不會忘記的。
”光紀笑吟吟地回答道。
11
在電車的單調節奏搖晃下,光紀感到沉沉欲睡,倚靠着記實子。貴世志和裡子坐在他的對面座位上,将資料攤在膝蓋上,正專心地檢視他們在下一個落腳處會遇見的人員名冊。
“我很喜歡今枝老師。
雖然喜歡,但還是非得和他說再見不可。
” 記實子望着光紀的臉龐。
“是啊。
我想,像這樣的事,以後仍會經常發生。
” “姐,你不會感到難過嗎?” “是會難過,但到處都會有許多我喜歡的人,隻要這麼想,就會感到快樂了。
” “是嗎。
” “沒錯。
隻要在心裡想,今後我們也會遇見許多喜歡的人,這樣就行了。
” 小知道我今後會遇見多少人。
想必會邂逅成千上萬的人吧。
光紀徐徐閉上雙眼。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忘記的。
他在夢中這樣告訴今枝老師。
我會把每個人都“收藏”好。
大家會永遠在我體内和我一起“回響”。
所以一定沒問題的,老師,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