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伯雄走到燕橫跟前。
“童某有一請求:如蒙不棄,童某願以小女許配予少俠,并授以少俠副幫主之職,統領‘岷江幫’千人幫衆。
再待十年八載,童某年邁力衰,其時你亦必然繼任幫主之位——‘岷江幫’即使無家族傳位的傳統,但以少俠的武功,又是童某的女婿,全幫上下諒亦無一人反對。
”
燕橫簡直驚呆了。
他急急望向童靜。
她站得遠,并沒有聽見。
“這……這……”燕橫未沾一滴酒,臉卻漲紅着,忙瞧向對面的荊裂求救。
荊裂對這番話也是意外得很,想不到童幫主竟如此直接。
宴席四周的“岷江幫”衆人,聽到幫主竟突然提親,亦是一般驚訝。
可是童伯雄早在成都出發時已有這樣的打算:女兒能夠交結到燕橫這名門大派的傳人,實在是難得的緣分——青城派還在時,“岷江幫”千方百計想攀一點點關系都不可能。
青城派今天雖已滅亡,但青城弟子的身份,在江湖人眼中仍不啻貴族王孫。
燕橫獨破“馬牌幫”,亦足見其武藝膽識和人品氣魄。
既得這等佳婿,又可替“岷江幫”添一員年輕的猛将,童伯雄深信乃是千載難得的機會,萬萬不可錯過。
“童某知道,靜兒的個性不是那麼讨人喜愛。
不過女孩子嫁了人,自然會變乖的。
”童伯雄遠遠瞧着女兒微笑。
他又朝大船兩旁一張手。
燕橫看過去,那停泊在旁邊的兩條護航船,帆高船堅,甲闆上滿是百數十名雄赳赳的船員幫衆,兩面“岷江幫”的青色大旗高懸,在風中獵獵飛揚,氣派無異官家的水師戰船。
“少俠也見識過我們城裡‘滿通号’賭坊日進千金的盛況了吧?那也不過是本幫一家小生意而已。
這等大船,我們在岷江和大江上下共擁有五十餘艘,包攬了川中一帶以至出川往外省的河運,連官府也得給足面子。
童某大口氣說句:‘岷江幫’雖不算富可敵國,但這幫主的地位,也可稱一方豪雄。
他日少俠統領‘岷江幫’,必更能大展拳腳,也是不枉此生的一番大功業。
”
童伯雄極力遊說,顯示了十足的誠意。
荊裂和虎玲蘭對視一眼。
他們想起當日島津守護許親之事,也是相似的景況,兩人不禁有些尴尬。
“荊大哥……”燕橫站起來,再次向荊裂求救。
“這是你自己的事。
”荊裂淡然說。
“你的人生要怎麼走,别人幫不上忙。
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跟童幫主說吧。
”
燕橫再看童靜,見她正好奇地望向自己這邊,直覺告訴她他們正在談論自己。
燕橫害怕她會聽到片言隻語,也就請童伯雄走到船首說話。
童伯雄亦示意幫衆不用跟着來。
“童幫主,我讀書不多,客套的話不懂說……”燕橫到了船頭,望向前方的大江,深吸了一口氣,壯起膽子說:“童幫主的盛情,晚輩不能接受。
”
童伯雄雙眉垂下,甚是失望。
燕橫急忙又補充說:“請别誤會,這跟你女兒無關,也不是我看不起‘岷江幫’。
我隻看這大船的氣派,就知道貴幫多麼富有。
對我這個身無長物的窮小子,童幫主提親,大概就像天上掉下來的富貴吧?”
他接着拍一拍身後的“虎辟”劍柄。
“我身上雖然沒有值錢的東西,卻還有劍。
劍,是師門賜給我的恩德。
我的名字,也是師父起的。
假如在富貴跟前,就能忘掉師門的血仇,我還有資格當‘岷江幫’的副幫主嗎?還有面目去統領别人嗎?”
聽了這話,童伯雄動容了,失望之情瞬間變成了敬佩。
“幫主沒猜錯。
晚輩已經立誓,要複興青城派,要向武當派報仇。
但幫主你卻說錯了。
我憑的不是一己之力。
”燕橫指向荊裂。
“我還有朋友幫助我。
是有着共同志向的朋友。
他幫我,就是因為相信我的誓言。
如果我半途而廢,那不隻是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他。
”
荊裂一邊在喝酒,一邊瞧着兩人。
雖然聽不見半句,但看見比燕橫年長幾乎三十年的童伯雄那敬重的神色,他不禁微笑。
——荊裂當然一早知道燕橫會有什麼答案。
他從來沒有擔心過。
童伯雄凝視燕橫良久,沒有說一句話。
燕橫有些不自在,朝他拱一拱手:“童幫主,得罪了……”
“我看來像有半點不高興嗎?”童伯雄捋一捋長須,豪邁一笑:“是有點失望。
可是我高興。
”
他搭着燕橫的肩頭。
“看來我童伯雄半生,至今還沒有看錯過一個人。
”
燕橫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始終不脫少年的腼腆。
“對了。
童某此來,除了接女兒,也有一個重大消息帶給幾位俠士。
”童伯雄說。
燕橫眼睛一亮:“是關于……武當派的?”
童伯雄點點頭。
“不是别人,正是武當派掌門——消息說,他獨自一人離了武當山,西往關中。
”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