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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侯英志早已明白,這些墳墓何來。
——全都是在武當派的酷烈修練和比試中失去性命的人。
“當武當派的弟子,不是好玩的事情。
”
侯英志記起,葉辰淵收他入門那一天,就說過這樣的話。
桂丹雷走過來,伸手輕撫那“甘盈珠”的石碑。
碑上刻的除了死者姓名和生卒日期,上面還有一個代表武當派的“太極”徽紋。
“這些人當中,有的入門很淺,甚至連少許武功也沒練到。
”桂丹雷說:“但是躺在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永遠是武當弟子。
”
他仰頭看看太陽。
那頭散亂的褐色枯發在飛揚。
“為了鑄煉出最強的武者軍團,這是必要的犧牲。
他們付出的鮮血和生命,将來也會記在武當派的無敵傳奇裡。
”
“不隻是他們。
”樊宗在旁又說:“還有幾十個因傷緻殘,不能再練武的門人,他們也沒有離開,仍在為本派貢獻。
有的負責鑄造刀劍兵刃,有的修整鍛煉用的器械,甚至縫制道袍武服。
”
“即使不能夠做任何事……”桂丹雷補充:“即使沒有了兩手兩腿,沒有了眼舌耳鼻……隻要他進了這山門,就可以留下來。
我們從來不會趕走任何一個弟子。
”
他輕拍手底下那碑石,又說:“但是,進得這山門,當上了武當弟子,也就得準備随時會躺在這裡。
”
“我得首先當自己已經死了。
”侯英志點點頭說:“葉副掌門收我的時候,就已經說過。
”
“那就好了。
”桂丹雷笑笑。
“那麼你明天開始吧。
”
“太陽還很高。
”侯英志指一指天空。
“如果可以,我想今天就開始。
”
桂丹雷和樊宗相視一笑。
這時一個身影遠從山路那頭奔跑過來,那踏步聲重得他們清楚聽見。
那人不一會兒就跑到墓地裡來。
是個看來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卻已經穿着“鎮龜道”的墨綠制服,身形矮壯,渾身上下有一股野獸般的悍氣。
他一條右臂,不知道是否因為受傷,沒有穿上袍袖,而是屈藏在衣袍底下,好像抱着自己的肚皮,外面還用黑布帶繞纏。
他胸口繡有半邊“太極”,白身黑眼的“陽魚”圖案。
侯英志看這年輕男子的容貌身姿,似覺有點兒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男子臉色紅透,額上滿是汗珠,身體還微微冒出霧氣,看來不隻是因為剛才奔跑所緻,之前必然正在練功。
“是不是有人從四川回來了?”他口中問,眼睛盯着站在中間的侯英志。
“是葉副掌門新收的弟子……”樊宗正要介紹。
但那男子性情甚急躁,不等樊宗介紹,就徑自問侯英志:“你從四川有什麼消息帶回來?打青城派那一仗漂亮嗎?我哥哥打得怎麼樣?殺了多少個?”
哥哥。
侯英志恍然。
難怪一看就有點似曾相識……
“曉岩……”桂丹雷失笑:“人家怎麼知道誰是你哥哥……”
“我知道。
”侯英志說。
“是錫昭屏師兄吧?”
那錫曉岩大喜:“對呀!我們長得像吧?來說,我哥哥在四川怎麼樣?”
“他被殺死了。
”侯英志冷靜地說。
“在青城山上。
”
錫曉岩一個疾步上前,左手擒住了侯英志的衣襟,把臉湊到他的鼻子跟前。
“你……”錫曉岩驚怒的聲音從齒縫之間發出:“……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原本是青城派的弟子。
”侯英志面不改容。
錫曉岩左手腕一記絞勁,侯英志上身衣衫都拉緊了。
侯英志身材雖比錫曉岩要高,但錫曉岩的手臂向上一伸,把他扯得僅僅足尖觸地。
“曉岩!”桂丹雷在旁高呼喝止。
錫曉岩充耳不聞。
“是誰殺的?”他再次把侯英志拉近自己。
“不知道。
但決不是青城派的人。
”侯英志臉容不為所動。
“我聽葉副掌門和江雲瀾師兄說話,稱呼那個兇手作‘獵人’……”
“獵人!”桂丹雷、樊宗和錫曉岩同時呼叫。
錫曉岩慢慢把侯英志放了下來。
“不!”錫曉岩臉容悲憤。
“以哥哥的武功,不會……”
“那‘獵人’異常狡猾,也許昭屏是中伏才會……”樊宗說着便沉默下來。
——對這“獵人”的武功看來得重新估計。
“曉岩。
”桂丹雷說:“你先帶這位侯師弟去‘蒼雲武場’,讓他開始練功。
這事情我得和樊師弟禀明掌門。
”
——武當弟子衆多,因此武當派在山上各處開辟了多個教習武場,“蒼雲武場”乃是最初級的一個。
錫曉岩再次怒視侯英志。
他哥哥雖然不是青城派的人所殺,但畢竟也是因為攻打青城而遇害,他不免對侯英志看不順眼。
“勞煩錫師兄帶路。
”侯英志忍受着這目光,恭敬地拱手。
現在武當派畢竟由桂丹雷代理打點,錫曉岩不敢不從,悻悻然帶着侯英志離開墓地。
“樊師弟,這可奇怪了。
”桂丹雷皺眉說:“在四川出了這事情,何以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