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地,交替出現在他耳際的有數英裡之外飛機引擎的聲音、悶啞的槍彈射擊聲、揚聲器裡渾厚的男聲。
不一會兒,飛機的轟鳴聲穿越了幾座山峰,他突然意識到這是戰場中的直升機,腳下移動的步伐更快了。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十二個小時,在寒冷的夜晚赤裸着闖進山區之後,重新體驗到衣服摩擦肌膚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他腳上穿了一雙笨重的舊鞋。
但是鞋太大,他隻好用樹葉把鞋尖塞緊,以防走起路來打滑或腳趾起水泡。
即便如此,由于沒穿襪子,硬邦邦的皮制鞋面仍把他的腳磨得生疼,也許那個少年刻意忘記給他帶上襪子。
褲子又太緊了,他猜想這也是少年故意刁難自己的。
鞋子太大,褲子又太緊,真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這條褲子的顔色很淺,似乎曾被椅子扯破,縫綴着幾塊補丁,上面還沾染了深色的汽油和斑斑的黃油。
白色棉布襯衫的袖口,紐扣和領口都由于磨損而起了毛邊,為了抵禦夜晚的冷風,他豎起了衣領。
當老者把那件紅格子的羊毛衫遞給他時,他感到非常吃驚。
老者在與他分别時表現得特别友好,也許是喝了一些威土忌的緣故吧。
他們一起分享了少年帶來的胡蘿蔔和冷凍炸雞,高舉起酒罐痛飲了威士忌,少年也喝了幾口。
最後,老者慷慨地把一支步槍、一個用手帕包裹的彈藥筒送給了他。
“我們也不得不找個山洞躲避幾日,”他對蘭博說,“很久以前,那時我比我的兒子過年幼。
”他沒有解釋。
蘭博也不敢追問。
“甚至連回家取槍的時間都沒有。
你得向我保證,脫險之後,把這支槍的錢寄還給我。
我對錢并不介意,這槍是我自己制作的,上帝知道我還能再造一支,我關心的是你是否成功。
這槍将會使你想起我,這可是一支好槍。
”的确如此:槍栓為30—30,它能輕而易舉地把半英裡之外的人射倒在地,就像射穿一塊奶酪似的。
槍托上裹了一塊厚實的皮革,以此減輕後坐力。
為了便于夜間瞄準,老者在槍管的末端上面塗了一層發亮的油漆。
與老者和少年告别之後,蘭博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離開他們的小溪往回走,不久他轉向西面,計劃着朝南挺進,目的地為墨西哥。
他知道這将是條艱難險阻荊棘谝布的路程。
因為不敢冒險偷車,他隻得步行數月,遠離陸地穿越邊境。
同樣,他也不知附近是否有他借以藏身的安全之處。
走了幾英裡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便放慢了腳步,在林中過夜。
黎明時醒來,取出老者給他的食物,吃了一些胡蘿蔔和凍雞。
太陽升起了,耀眼的陽光灑滿大地時,他已經早早上路,在叢林中步行了數英裡,來到了一處窪地。
這時,槍聲越來越響,揚聲器裡傳出的聲音更加清晰,他明白直升機很快就會飛抵這片窪地。
想到這裡,他猛然沖出叢林,向一片長滿青草和蕨類植物的曠野奔去。
剛跑出四分之一,就聽見頭頂上響起了漿葉的振動聲,恐亂中,他來不及返回森林,隻好跑進草叢尋找掩蔽之地。
草叢裡橫七豎八地散落着被雷電擊倒的樹幹和松枝,他撲倒在濃密得讓人透不過氣的樹枝中,硬戳戳的樹枝刮擦到他的背部。
他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一架直升機出現在窪地的上空,它飛得越來越低,推進器似乎快碰到了高高的樹梢。
“我們是警察,”直升機的揚聲器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沒有機會了,快點投降。
森林裡的人請注意,一個危險的小子很可能在你的身邊。
請出來。
如果看到一個年輕人,就立即揮手。
”聲音停頓了片刻,又笨拙地照本宣科似的重複了一遍。
“我們是警察。
你沒有機會了,快點投降吧。
森林裡的人注意了,一個危險的小子很可能就在你的附近。
” 揚聲器不停地播放着,蘭博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叢的樹枝下面,謎宮般的松針覆蓋了他的全身。
他望着直升機飛越森林,在草叢的上空盤旋,距他如此近,以至于連飛行員的玻璃座艙他都能看清。
敞開的機窗兩邊各有一個人,一個是飛行員,
此人手持一支帶有望遠鏡觀測器的高級步槍,正瞄準飛機剛飛過的森林邊緣處的一堆亂石和灌木。
“啪!”空氣中回蕩着子彈射出的聲音。
天哪,提瑟竟然讓自己的部下向可能的藏身之處肆意掃射,全然不顧傷害無辜的後果。
看來提瑟真的是想把他置于死地才罷休。
的确,從提瑟的角度考慮,他完全有理由這麼做。
因為那小子是襲擊警察的兇手,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