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煤氣壞了,新書記的夫人來古城看夫君來了,新書記隻有一個兒子,還不到二十歲呢,據說在念大學一年級……整天讓這樣一些信息包裹着,趙廣陵便不由得又疑心起來,是否又回到了近十年前自己剛來古城的那個時候?趙廣陵不想湊這個熱鬧,一連過了好幾天才第一次走進書記辦公室向全世昌表示祝賀。
才幾天時間,這間一向令人壓抑的辦公室風格大變,平添了一股書卷氣和親切感。
特别是牆上挂的那一溜字畫,很是惹人注目。
其中的一幅龍蛇大草,錄的是白居易的《秦中吟》,氣勢磅礴,一氣呵成,隻是不知出于何人手筆。
看到趙廣陵一直盯着這幅字,全世昌得意地說:看不出來吧,這是我的手筆。
我學的是米芾。
怎麼樣,頗有神韻不是?當年白居易去拜訪米芾,報上名字後,米芾說,白居易,白居易,長字米貴,白居不易啊。
後來看了白的作品又說,白居易,白居易,若憑此詩,白居容易。
聽過這段逸事嗎?米芾……白居易……趙廣陵當時就覺得頭腦噌地響成一片,吃驚地瞪着這位博導,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雖然學的是經濟,對文史掌故不甚了了,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兩個人擺在一塊兒。
但他已不想再像年輕時那樣口無遮攔了,隻好含含糊糊應着,迅速離開了這裡。
這天晚上,趙廣陵剛下班回家,老丈人雲躍進就找上門來,一進門就嚴肅地對他說:
告訴你一個重要消息,我們古城區的那個書記的确調走啦,市委馬上就要研究任命新的古城區委書記了。
昨天市委組織部來區裡宣布這一文件時,并沒有明确由齊秦主持工作,隻說是由齊秦臨時負責、兼顧區委的整體工作……由此可見,這個書記齊秦絕對當不上,你要趕緊活動,要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老丈人已經六十虛歲,馬上就要退休了,對于政治卻依然如此熱衷,不禁讓趙廣陵感慨良多,他隻好故作輕松地笑着說:
這事我豈能不知道?但是,不知爸是否想過,由我當那個官兒合适嗎?
當然合适,最佳人選!雲躍進非常肯定地說:對于咱古城上上下下的所有幹部,爸是最熟悉的,也許比韓愛國都熟悉。
舉目環顧,認真地排一排,再沒有一個比你合适的人選了。
當然,想當的人多的是,即使那些偏遠縣的縣委書記,哪一個不想調整到城區來?但是,據我分析,這些人的可能性都不大,能對你構成真正威脅的,基本上是兩個人。
誰?
趙廣陵也嚴肅起來。
畢竟,能當一任區委書記,不論于公于私,對他而言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超越。
一個是齊秦,一個是韓東新,而且後者的威脅更大一些。
為什麼?
你想想,單龍泉這次馬失前蹄,不管是誰在前台,幕後主謀一定是韓愛國。
對于那個看起來有些軟弱的老家夥,我太了解了,那才是真正的大政治家啊。
不說韓東新的資曆,就沖着知恩圖報這一點,全世昌也一定會有所考慮的。
不過,你也有你的優勢,你沒有背景,在當前古城這種複雜的背景下,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況且全世昌也是很欣賞你的。
那麼,爸你認為,我們該做些什麼呢?雲迪本來在看電視,也似乎聽出了興味,趕忙蹭過來了。
雲躍進深深吸了幾口煙說:你這些年來,吃虧就吃虧在太顧臉面了,遇到關鍵時期,總顯得有點軟,手段不硬。
這個教訓必須汲取。
從現在起,就什麼工作也别操心了,騰出身子來主要做這個,一方面你要繼續做好全世昌的工作,另一方面我和你到省城找找老關系,還有你爸的那些學生什麼的,隻要有關系就不要錯過……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總認為,在當前這樣一種幹部風氣下,一定要舍得花錢,該出手時就出手。
爸這次可是拼上了,即使把我這些年的家底全拿出來,花他十萬二十萬,也一定要把這事弄成。
反正你爸也這麼大年齡了,要錢還幹什麼,不就是為你們小一輩的鋪一條路子嗎?雲躍進說着,平素總耷拉着的眼皮突然張大,兩眼炯炯地望着他們。
趙廣陵不由得吓了一跳,脫口道:
那……不是讓我也買官嗎?
别人買,你為什麼不能買?
對!雲迪接口道,老爸說得很對,這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果别人買,你為什麼就不買呢?
看他們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趙廣陵覺得真好笑,卻又實在不敢笑也笑不起來,隻好長久地沉默着。
這類話,對于老嶽父來說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雲迪居然也一樣,難道隻要一踏上官場就像是着了魔,就再也掙不脫它強大的引力了?一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盡可能平靜地說:你們說的也許都有道理,但是,對于全世昌這個人,我要比你們了解得多。
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是對于全世昌這個人,我敢打保票,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你們說的那種事來。
你就那麼自信?雲迪依舊不相信地看着他。
雲躍進也接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會變的,當了官就更要變。
一定要從最壞處着想。
放心吧,不管他是否真那麼學富五車,但這一點我絕對相信!
姜畢竟是老的辣,老嶽父的話雖然言過其實,不可全信,但他的分析還是很中肯的。
特别是他提到了韓東新,讓趙廣陵真的有種撥雲見日之感。
這些年來,和韓東新工作上的接觸倒是從未斷過,但是心靈的溝通幾